花锦没接,身后的腊梅帮她接下。她低头看着小摊上的字画,露出赞赏神色。
“你的字不错。”
书生两颊腾的一红,摊开笔墨,道:“字迹丑陋,若小姐不嫌弃,小生以字还借伞之恩,如何?”
花锦也不推拒,直接道:“就写‘繁花似锦’吧。”
此后,书生的摊子便日日支在那。
花锦第一次路过时得了一幅字,第二次路过时得了一本书,第三次路过时得了一副对联……
每次见面都没超过三句话,但每次路过他都在那里。
他不知道她的身份,她也不知道他的姓名。
“哟!穷酸书生,就你那比脸蛋还干净的荷包,能买得起谁的红绸呀?”
大堂内喝着花酒听着小曲的客人纷纷嘲讽。一个穷书生能有多少钱?今日只要他们不出手,花锦就得乖乖接客!
满室嘈杂拉回花锦的思绪,她和这书生也没那么熟悉,他不该出现在这里。
“我买花锦的红绸,十八绸。”
花嫁县虽有众多富豪来游玩,但始终是个县城,十八两银子够买一家五口三年的粮食。
这对于普通人来说,不是个小数目。
青年举着荷包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好长一段时间,花锦每每想起那一刻,都错觉他不是文弱书生,而是救她于水火中的少年将军。
她没想过被挽救,正如她没想过会动心。
十八根红绸,十八首曲子。
书生连续十八天都准时到雅座中听一首曲子。桌上的酒也不喝,面对面的眼睛也不敢看。
这倒是便宜了花锦。她指尖勾着琴弦,大大咧咧地打量他。
这书生长得俊朗,天生就是个有出息的模样,可谁知在女人这里这样没出息。
最后一曲完毕,花锦熄灭手边的熏香,道:“花了全部积蓄,就为了听我几首曲子?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姑娘担得起‘繁花似锦’这个词。”
书生终于抬起头,憋了半天,憋出这句话。
“我让人打听了,你已经考上了秀才,却把全部积蓄砸在我这里,明年的秋闱怎么办?百谱郡离这儿不远,姑且算你走着去。那后年的春闱呢?千里之外的京城你也打算走着去吗?”
书生意外地看着她:“当时我没想那么多,只想着让你不要……不要……”
花锦冷声道:“后悔了吗?”
书生双手紧张得捏成拳头,点头,如实道:“后悔。”
听他说后悔,花锦心中忽的松了一口气。果然只是个普通男人,色令智昏,一时冲动之举罢了。
可下一秒书生的话,让她心跳怦然加速。
“钱财能保我衣食无忧,所以在我缩衣少食之际,后悔是人之常情。但我知道,若那天我不买下那十八根红绸,我会后悔一辈子。”
花锦怔怔地看了他半晌,抿唇笑了,道:“你走吧。”
“以后想要听曲,别花钱。琴音无所困,我临街的窗子不关,谁都能听。”
此后,书生的字画摊子便支在坊乐司侧街,卖得最好的便是“花锦”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