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馆的大灯照着,孟荀突然福至心灵。
灯泡。
他一直都是个闪闪发亮的大灯泡。
孟荀:“啊!”
小天王发出了土拨鼠尖叫。
许或乐得不行:“你那眼睛不用就捐了它。”
他甩了甩羽毛球拍:“不打了,握手言和吧小天王,明年运动会,扔铅球的时候表现好点。”
孟荀冷哼一声:“我考虑一下。”
但是江暮白的事情还没翻篇。
小天王神情严肃:“爱卿,此次是你负我。”
江暮白嘴角带着笑,算是默认了。
“所以帮我把我拿来的运动器材都送回去吧。”
他指了指球场边的篮球排球网球乒乓球——为了击败许或,孟荀把所有的球都薅了过来,最后才选择了羽毛球。
功败垂成。
“行。”江暮白答应得很快。毕竟,刚刚打球的时候,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朝笙身上。
孟荀这才眉开眼笑,和许或碰了碰拳头。
别了一个多月的苗头,两个人这才偃旗息鼓。
看台上,段青禾十分起劲地磕着奶油五香潮瓜子,对付斯羽道:“看吧,全班也就小天王看不出来了。”
付斯羽十分认同。
羽毛球场上,明艳的少女掂着球,清峻的少年笑着接过了她手里的球拍,低声说着什么,任谁看都会觉得登对。
“说起来,上次和朝姐打羽毛球,我第二天差点散了架。”付斯羽声音有些幽怨。
段青禾回想起那个落日铺满校园的傍晚,忽然记起那会儿宋佳然还在一班,乖乖地坐在一旁抱着朝笙的校服外套。
“宋佳然后来有和你联系吗?”段青禾问,“她转学得好突然。”
付斯羽一愣,答道:“后来她在微信上找我要了一次期中考的试卷和答案,再后来又说不用了。好像是转到文科去了。”
她们也只是无意间想起,几句话带过后,又欢快地磕起了五香瓜子。
*
“明明是你喂球被孟荀发现了,拖累我和你一块还器材。”
朝笙看着江暮白抱起了球筐,轻轻踢了他一脚。
江暮白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是我不对。”
朝笙想了想,十分认真地点头:“球都被我接住了,看起来多像我俩在欺负小天王。”
江暮白瞥了眼朝笙,道:“毕竟,上次是谁说打羽毛球,最后放了我鸽子?”
以至于最后两个人也没一块儿打过球。
朝笙噤声,对上了他温淡的眼睛。
以前她做的事情,确实挺混蛋的。
她不自在地挠了挠脸,声音难得的弱了下来:“对不起。”
她旖丽的眉眼低垂,看起来确实是真心实意的内疚。
江暮白的嘴角不自觉地又弯起一点弧度。
那个傍晚,他叫住了朝笙,打开那扇门的时候,其实就已经选择释怀了。
诚然带着点“认清”“放弃”的情绪。
但这会儿瞅着心虚的朝笙,江暮白后知后觉明白,为什么她平时那么爱逗他了。
确实,挺有意思。
*
新建的体育馆有自己的器材室,不必像上户外的体育课一样,去很远的旧器材室拿东西。
已近下课,大家都回教室去拿书包了,也有直接把书包背下来的,趁着天刚黑想早点回去。
原本闹哄哄的体育馆霎时间空旷了下来。
沿着楼梯往上走,器材室在看台的最右边。
朝笙推开了器材室的门。因为体育馆是后面新修的,用的人更多,因此校工把器材室都保持得格外的整洁,并不像操场那边的器材室一样飘满灰尘。
江暮白思绪有一瞬游移,想起某个傍晚,霍昀对他说过的话。
“你什么都没有,凭什么觉得自己能摘月亮。”
朝笙回过头来,疑惑于他怎么放慢了步伐。
江暮白很快回过神来,走到了她的身旁。
他放下球筐,里面满满当当的各种球碰撞在一起,一颗网球骨碌碌地掉了出来。
朝笙往前走了几步,追上了这颗球:“孟荀可真行。”
拿了这么多球过来。
她将荧光绿的网球在手里随意抛起接住,按捺不住的玩心又升了起来。
于是江暮白看着她抬起了手臂,网球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遥遥落进了网球筐里。
——行吧。
他拿着球筐往里头走去,把不同的器材一一分类摆放了起来。
时不时响起球与金属架相击的声音,江暮白抽空看了眼朝笙,她正玩得开心,转眼间手里的网球就都扔了进去。
扔完了网球,又拿起了篮球,江暮白下意识地阻止了她:“篮球别用扔的。”
器材室东西很多,而篮球飞出去的力道和网球完全不一样,万一没有投中——
一语成谶。
江暮白只来得及过去拉开了朝笙,那些原本摆好了的球拍呼啦啦往下掉,终于惊起了几分灰尘。
那枚篮球带倒了金属的置物架,他搂着她往前躲开,摔在了堆叠着的海绵垫上。
江暮白拧眉,声音难得带上了几分严厉:“刚刚要是砸到了自己怎么办?”
朝笙仰面看着他。
“是意外。”她露出个笑来,显然一点反省的意思也没有。
一颗网球在他们面前弹起又落下,发出“咚咚”的声响。
他微愣,终于在她的笑里缓缓意识到,他们隔得也太近了一些。
近到他能够去数清朝笙有多少浓密卷翘的睫毛。
那颗网球终于不再弹起,向某个方向缓缓滚去。
有一个吻即将发生。
朝笙看着他桃花般的眼底闪过一丝无措,顺从心意,仰起了脖颈。
她亲了亲在了他微微抿起的嘴角,蜻蜓点水,很快又分开。
空气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他们浅浅的呼吸声。
“这个,也是意外吗?”
江暮白的喉结微动,忽然低声问。
“不确定。”朝笙笑意更盛,她撑着江暮白的肩膀坐了起来,微微俯身,又靠了过来。
栀子花的气息更加浓郁了。
江暮白能看到她长如蝶翼的眼睫轻颤,眼底明明白白映着他的神情。
呼吸相闻,温热的舌尖抵开了他茫然的牙关,他在这一瞬间都有些轻微的战栗,然而清癯的手指却不自觉地握住了她的手,终于做出了回答。
她太游刃有余,江暮白感觉自己反倒更像涸泽的鱼,任凭她主导掌控。
冬日干冷的空气忽然变得湿热黏腻,他看着朝笙俯首,长发落在了他的脸上,而后露出个得逞的笑来。
“好了。”
“不是意外。”
“这次,是我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