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不休时,终于到了“历阳公主”的婚期。
朝笙很早就被皇后着人接进了宫。
名为教养,实为监视。
这个掌管了后宫许多年的女人在失去嫡子后终于又立了起来,皇帝能爽快地同意狄人的要求,有她的一份功劳。
历阳公主待嫁的清河殿中一片喜庆的红,飞梁阑枋,尽结朱华。宫人来往络绎不绝,为着这位公主的婚事而忙碌。
杨氏来到清河殿时,朝笙被宫娥簇拥着,正要换上喜服。
夏日明亮的日光穿过薄纱窗,落在她舒展开的身形上。杨氏终于惊觉,与她关系寻常的继女已长到将将及笄的年纪,亭亭如竹,绰约似柳,她一点也不似杨氏所厌恶的宿文舟。
杨氏心中生出愧意来——
对于这场婚事,她做不了任何事情。正如她被迫嫁给宿文舟,生下孩子,也只能用绵延病榻来逃避这一切。
朝笙听到了宫娥通传的声音。
她回过头来,身上大红的喜服随之微动,金翠堆叠的凤冠在她白皙的面容上投下一点浅淡的影子,勾勒出她已长开的旖丽眼眉。
杨氏心中悲酸交织。
……
圣旨降下后,宿文舟流着眼泪,在昌乐王府感激着圣人的恩德。
谁也没有想到,病弱而沉默的王妃狠狠地扇了昌乐王一个耳光。
杨氏不甘。
她于及笄的年纪,嫁给一个大她二十岁的男人,从此生活只剩四方的天空。
她是世家里规训出的品貌合格的贵女,纵然她的丈夫无能,懦弱,昏庸,她能做的最大反抗也不过是称病,避居一殿,逃避似的不去亲近那个非她所想生育的、宿文舟急切渴望的嫡子。
但当她看到宿文舟诚惶诚恐地感激皇帝,预备着让自己的女儿去和亲时,她终于爆发了。
“她母亲就死在狄人手中!宿文舟,若你还是个父亲,你怎么忍心让她和亲?”
杨氏自觉自己这一生,早在嫁作人妇时就已经结束,现在,她要眼睁睁看着朝笙,一如她年少时一般了。
如何忍心。
但宿文舟嗫嚅着:“那是圣人的意思。”
杨氏从未打过人,回过神来,手掌都轻轻发着抖,她垂着已有些衰老的眼,最后轻声道:“你写了那样多的青词,称颂他的功德,谄媚多年,怎么最后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呢?”
为着这一句话,朝笙想,她会记得杨氏很久。
所以她来了,她是真的很开心。
她挥退宫娥:“我与王妃说会儿话。”
宫娥正抬手,欲要扣住朝笙胸前的赤金嵌红宝石领扣,闻言,犹疑道:“马上就都穿好了。”
朝笙琉璃似的丹凤眼轻瞥向这宫娥:“怎么,将要和亲的公主,与嫡母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吗?”
她脸上已上了妆,乌眸朱唇,长眉如刀裁新柳,在正红鸾凤绣云金缨嫁衣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气势凌人。
宫娥被她冷淡的眼神慑住,这才意识到尽管这是皇后令她紧盯的人,却也是一位身份远在她之上的公主。
她应了声是,领着人退开了,守在清河殿外。
杨氏压下心中酸涩,走上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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