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情并不见不快,因此朝笙知道,想必没有遇到什么事情,遂把注意力转移到了那封荷叶上。
倒是一旁的宿从笙听了,颇为嫌恶的拧眉:“年年如此。”
他不知边关疾苦,把流民笼统归成不安定的因子,朝笙闻言,轻描淡写的抬眼看了他一眼,他便莫名怂了,隐隐约约知道自己也许是不对的。
池暮和这不知为何在此的小世子行了礼,径自便去了朝笙身前。
宿从笙向来知道朝笙与这马奴亲近,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这小马奴眼里向来只有他的姐姐。
他先搁下了刚刚软磨硬泡了大半天的事情,一双清越的眼睛落在了红彤彤的吃食上。
老板包的严实,池暮拿得小心,展开荷叶来,里面的吃食还是热的。
“是蜀州的小吃吗?”朝笙眼前一亮,她曾在某一天随口和池暮提过,她对洛都的吃食无甚兴趣,却好奇其余十四州的风味。
“师傅今日带我去的。”他笑了笑,“我先前也不知道城外有一家蜀菜馆。”
宿从笙支着耳朵听,忍不住转脸望了过去——他也没吃过蜀菜。
只看到那玄衣的少年净了手,取出把银锋凛冽的匕首来,他手腕翻转,利落的将骨头剃了个干干净净。
他指节修长,刀法流畅,简直不像个被随意捡回的马奴。
宿从笙对于他姐姐某种事情上的懒散有了新的认知。
譬如嫌麻烦,因此就算他刚刚絮絮叨叨了半天,也还没答应教他骑马。
譬如吃一份吃食,须得有个刀法利落的人替她剔骨。
他悠悠叹了口气,他是真的很想骑一骑那四蹄踏雪的砚白,想在春猎的时候打马过山岗一回的。
他还是不甘心,干脆凑到了朝笙面前。
“真不能让我骑一次砚白吗?”
池暮手中的刀并不停顿,只看了眼从小世子。
朝笙一边吃着,一边拒绝:“砚白性子很傲,而你甚至都不会骑马。”
“所以你教我啊。”宿从笙理直气壮。
他看林坚就是他兄长教的,何荀则是和他弟弟们一起学的。
“我们好像不太熟吧。”朝笙也理直气壮。
宿从笙委屈上了:“怎么不熟!你不会还记恨我吧!你骗我!上次都说了原谅我。”
“一码归一码。”
“可是我们都姓宿,你是我姐姐,你不能总这样。”他羡慕那种因相同的姓氏与血脉而联结的感情,因为人人都有,独独他很多年来都没有。
朝笙接过池暮递来的温茶,她头一次吃蜀地小吃,明明春日的傍晚很温和,也吃得鼻尖上冒出了汗珠。
“那你也可以找宿云秋呀。”朝笙喝下早已凉好了的阳羡雪芽,顺口又逗了宿从笙一句。
一想起宿云秋,宿从笙就不自在,他和那位堂姐实在处不来。
但他没话说了,只好眼巴巴的看着朝笙。
朝笙陡然的觉得,血缘真是神奇。
宿从笙的面容与她实在相似,有着同样潋滟的丹凤眼,这个便宜弟弟模样生得很好,一点也不让人觉得讨厌。
杨氏其实是个很不错的人。朝笙投桃报李,终于决定松口——春猎时教他骑马也能解解闷子。
一旁,慢条斯理收拾着匕首与骨头的池暮忽然开口。
“我来教从世子骑马吧。”
他直起身子,落日的余晖投射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宿从笙发现这个年纪只比他大个几岁的马奴已长得如修长的青竹,微微低头时,居然是俯视着他。
“我的骑术尚可,砚白也一直是我照顾。”他的声音分外诚恳。
宿从笙刚想拒绝,朝笙已乐得轻松的拍手:“可以啊。”
宿从笙只好悻悻然地点头称是了——四舍五入,也可以吧。
池暮露出个极轻的笑来,宿从笙转过脸去,有些不自在的揉了揉鼻子。
啊——忽然好内疚一开始找这小马奴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