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文律携着郑栩入府,摆手笑道:“哪里的话,郑兄官职在身,要辅佐刺史管理一州事物,是大忙人。哪像我,每日清闲在家,只剩吃茶逗弄小辈了。”
说笑间已过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与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衬得整个院落花园锦簇,剔透玲珑。
郑栩不禁赞叹道:“好风光,不似我哪儿,一到冬日,整个府邸就萧瑟了。”
李珏在郑栩对他“另眼相看”时,就有了怀疑,突然开言道:“郑别驾怎么来韩家哭穷?你出身顶流世家,身为一州别驾,深受刺史器重,怎么都该比韩主家富贵。”
热闹的气氛为之一肃,韩业皱眉,他听说过此人在别院的举动,很不喜这等没规矩的下人。只是父亲看中,他也不好多言。倒是韩立,多看了李珏几眼。
韩文律瞪了李珏一眼,转而向郑栩介绍道:“这是我新招募的部曲,林辩,林侠士。江湖人洒脱惯了,不知礼数,还请郑兄见谅。”
郑栩眉心一动,笑道:“莫非是江湖赫赫有名的北剑?”
“原来郑别驾也知林辨。可惜在下并非是他,不过是重名罢了。”
“林侠士不必妄自菲薄,你即便不是北剑也称得上当世英杰。不知出身何处?”
“别驾这话是刺了林某的心。”他苦笑道:“某不知来处,被一道人收留,学了几招武艺,算是四海为家。”
“英雄不问出处,年轻就是资本,将来多的是机遇。”
李珏挑了挑眉,抱拳笑道:“谢别驾吉言。”
闲话家常了会儿,郑栩跟着韩文律去了主院的书房。屋内暖如春日,二人脱下皮裘坐在暖塌上,中间的小几上摆放这泥炉茶壶,茶嘴中散出袅袅白烟。
韩文律摒退下人,倒了一碗递给郑栩,笑道:“郑兄无事不登三宝殿,眼下只剩你我二人,有话可以直说。”
“瞒不过韩将军。”郑栩吃了口茶,道:“此番为百姓失踪案而来。这事已然闹的沸沸扬扬,甚至传出有鬼怪吃人的谣言,想来韩将军亦有所闻。这股歪风再不遏制,就怕传入京中陛下怪罪。”
韩文律摩挲着茶碗,笑了笑:“这事合该归乌县令管,郑兄怎么来找我这闲人要说法了?”
郑栩当下茶碗,直直看过去:“明人不说暗话,在这富世县,乌启华做事能越过韩将军?
金陵的天灾将平息不久,又有鬼怪的谣言,陛下听后会怎么想?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可百姓无知,闹不好又是一场波澜。
姚刺史的意思是,这事最迟下月定要有个说法。”
韩文律抬头看他,笑意不变,只是眼眸中多了几分冷意:“别驾希望我韩家怎么给说法?”
郑栩心中一沉,盯着他,一字一顿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韩文律莞尔一笑,拱了拱手:“一会儿乌县令来,我会亲自向他转达。”
一番交锋各有退让。达成协议后,气氛顿时松快起来,郑栩捧着茶吃了一口,想起林辩,问道:“那位林侠士有什么来头,能让韩将军这般重视?”
“惜才而已。”韩文律说道:“站在人群中鹤立鸡群,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许是位落魄的士族子弟,人家的伤疤我也不好问的太明。”
“韩将军不怕引狼入室?”
韩文律举了举茶碗,似有他意的笑道: “我韩氏在荣州经营三代,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被铲除的。倒是郑兄对他格外看重,难不成真是故人之子?”
郑栩笑而不答。
李珏只是维持着一个落魄士族心有不甘,却为了生计不得不低头的人设,不知叫郑栩和韩文律“脑补”出多少阴谋算计。
他的全副心思都在暗账上,寻思着怎么做才能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将韩家一网打尽,压根不晓得自己戴的这张面皮脸摊上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