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薇咯咯笑起来,一扫先前的颓丧,倒是把小童唬了一跳。
韩薇嗔了她一眼:“这般胆小,将来还怎么替我固宠?”
小童脸色一变,忙要跪下表忠心,韩薇拉住她,在自个儿身边坐下,道:“你跟在我身边已有十年,咱们名为主仆,感情盛似姐妹。将来我嫁人,你定是要陪着过去。
你知你是个心气高的,成日跟在我身边,我学的那些你半点没落,有些还更胜我一筹。吃惯了珍馐,还能吃得下糟糠?”
她伸手抚摸小童的如剥了蛋壳似的细腻面庞,叹息道:“你生的这般花容月貌,琴棋书画也样样精通,不比那些名门闺秀逊色。王爷身边不会只有我一个女子,需与其提携别的莺莺燕燕,还不如是你。”
小童的心嘭嘭直跳,韩薇点了点她的眉心:“高兴傻了?”
小童扑通一声跪下,抬起头起誓道:“奴生是娘子的人,死是娘子的鬼,若背叛娘子,天诛地灭。”
“好,我信你。”韩薇笑着扶起她,换了语气:“我要的东西你可找全了?”
“都找全了,娘子放心,奴分作好几回买的,不会惹人起疑。”
……
韩家的宴席设在“旖梅园”的敞轩内,地上铺设了羊毛厚毯,轩底设有地炉,左边便是一汪清澈池水,在夕阳下泛着粼粼光辉,水气袅袅。
既暖和,又不会因长时间坐着上火,一番布置可谓费心竭力。
到了傍晚,宾客入席,韩文律带着俩儿子招待宾客,乔凌陪坐在中间,左右两边的人都不认得。
韩氏独大,却不代表荣州就没有其他门阀,今日受邀前来的都是当地豪门,也是韩氏的同盟。
姚刺史有事推脱没来,不过郑栩在某种意义上就代表刺史府,他又是顶流世家的子弟,在荣州名声不小,只是为人低调,想要巴结的人寻不到机会。
今日邀请的宾客有不少便是冲郑栩来的。
这些人大抵都四十岁往上的年纪,乔凌这个白面书生混在里面就显得格外明显。乌县令坐在她对首,两人很是默契,都当不认得对方。
打探她的人不少,一个个拿挑剔的目光审视,好似在评估这书生凭什么与他们平起平坐?
乔凌对这些视线视而不见,悠闲的喝茶吃瓜,比她更自在的是李珏,坐在最末端,肆无忌惮的看着这一副众生相。
宴席尚未开始,韩文律和郑栩身为身份最高的二人不会来的这么早。宾客们便找了相熟的好友,推杯换盏,自娱自乐。
李珏是个闲不住的,无聊了便要作妖,拿着箸一下一下敲击碗道:“诸位打算聊到几时,在下饿了,何时开饭?”
伺候的小厮见状,张口就要呵斥无礼,李珏伸手随意一点,封住他的穴道,那人话到嘴边,张张合合,竟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跪在地上,一下一下磕头,希望大郎能注意这里。
韩业正与好友闲谈,一时没有发现,站在韩立身旁的老潘屈指弹出一道气劲,直冲向李珏。
李珏头也没抬,一抬剑鞘,以拍苍蝇的标准动作,把那道气劲直接拍入地下,砰砰砰,青石板裂开,崩碎了敞轩外小半条路。
老潘眼中划过一道亮光,正要再试他的身手。韩立咳了一声,抬起下巴朝外点了点。老潘看去,原来是韩文律和郑栩联袂走来。便低下头,靠在一旁装木桩子。
宾客停下交谈,纷纷起身行礼,这才发现外边闹出的动静。这一看都瞪大眼睛,好好的青石路成蛛网状纵向裂开,大小碎石滚落在两旁,有一块拳头大的石块正好滚到郑栩脚边。
“谁来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事?”韩文律扫了眼李珏,眼神闪了闪,很快恢复成含笑神态。
被点了哑穴的侍从彻底晕过去,敞轩内一时间静的鸦雀无声。
只有李珏百无聊赖的捡了块点心尝了一口,遂又往盘里一丢,拍拍手,半点没有搅了宴席的自觉,扭头看向韩文律,笑道:“这下可以用饭了?”
乔凌垂下眼眸,注意到了韩文律的异常,心中一紧,莫非老狐狸认出了王爷的伪装?
律韩文走进来,众人寒蝉若惊,最后还是郑栩开口,击掌笑道:“林侠士好本事!将军莫要生气,江湖人性情自由不羁,我倒是欣赏他们的直爽。
今日上门原还有件私事想要请韩兄帮忙,方才见到林侠士的身手就觉得非他不可。”
有郑栩递台阶,韩文律面色缓和不少,笑着埋怨道:“郑兄要挖我心头好啊!你这样的人还能遇到难处?”
郑栩笑道:“你也知我平日没什么爱好,就爱收藏些兵器。去岁得了一柄好剑,想让侍从舞一曲剑舞。可惜我手下那些人,舞起来有型无魂,半点剑客的气魄都无,叫人失望透顶。
方才见到林侠士那一击,仿佛看到掷剑入云,有如来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之势。韩将军行个方便,把人借我三日可好?”
韩文律捋着胡子哈哈笑道:“你倒是好眼光。自古英雄出少年,我也欣赏他,要不是薇娘已有婚约,我又只得了这么个闺女,巴不得留下当女婿。你请他舞剑,他若同意,我自没意见。”
郑栩就走到李珏跟前,端量片刻,道:“郑某初见林侠士就觉得面善,今日一见更觉亲切,你可愿与我回府?”
众人都听出弦外之意,这是当着主人家的面挖墙脚,不由的觑了韩文律一眼,又向二人看去。
韩立到底年轻沉不住气,想到苦费一番功夫才查出来的消息,脸上带出急切,刚要有动作,被父亲一个眼风扫来,立刻不敢动了。
韩大郎见状皱了皱眉,有种被排斥在外的不快感,只是碍于有外人在场,并未多说什么。
李珏掀起眼皮,斜睨他一眼,忽而笑问道:“别驾愿意支付多少日银,在下在韩府的待遇一日五两。”
众人听了哗然,一日五两,一月便是百两多银。普通百姓一家一年的花用都要不了一两银,这人莫非有什么神通,值得韩家花费这么大笔钱?
韩业吃了一惊,心里又酸涩起来,他这个未来的主家一个月都没有这么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