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了好一阵子,才说:“既称‘万岁’,以后就不要披甲带刀进见。外……你退下吧。”
蒋察的身子滞了下,又叩首。“臣,遵旨。”老将爬起,拱手躬身,步步倒退着离开了纯一斋,再没留下一句话。而他转身的瞬间,让女郎抓住了他脸上一丝释然。
蒋慎言蹙紧了眉头。“殿下……”
祁时见摆摆手,示意自己没有大碍,但不想再议。扶着书案,跌坐回圈椅之中。“你也……退下吧,朕想自己静一静。”
女郎闻言眼眉一抬,眸子一动,顿了顿,收起情绪,恭敬回了个“是”,便也转身去了。
方才的颤抖还存留在她的指尖之上,微微发麻。出了纯一斋,分明艳阳高照,她却觉得寒冷。
许是见蒋察离去时的气氛不对,谢朔这时靠过来的动作显得格外小心。“天师,陛下他……?”
蒋慎言有些恍惚,偏头瞧见不远处束手而立候在殿外的文承望与仲睿广,再看他们手中大大小小的公文卷宗,便懂了。
她柔声道:“再过半刻吧,先取汤药与糕点来或许更妥。”
谢朔顿时了然,道了谢,连忙转身吩咐去了。
蒋慎言刚要迈开脚,她亦需要找个地方缓口气,偏后面有人出声唤住了她。
“天师请留步。”
转头,文承望已经走到眼前。两人不深不浅地见了礼,多有几分客气与尴尬。
“几句话要说,请天师借步。”文承望抱着几卷文书,朝一旁伸了伸手臂。连日奔波让这人瘦了一圈,说话间有些气虚,令女郎不好拒绝。
走到稍远一点的位置,旁人听不到时,文承望才说:“或许天师已从陛下御口中听闻一二,陛下有意让天师入籍我文府,再以义女之名入宫加封。开朝以来,法有度,后必取自民间。想必天师,不,娘娘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见蒋慎言窘然,脸上红一下白一下,似要推脱,文承望却说:“我……非与陛下说情,此光耀门楣之事,得陛下隆恩浩荡,自是铭感五内。这时,此去京城多凶险,还望娘娘三思而后行。”
女郎懵怔一下,怀疑自己听错了。“文方伯……是在劝我不要去?”
“非也,”文承望脸色黯淡了几分,解释道,“我白发人送黑发人,蒙陛下不弃,仍有结亲的机会,按说不该如此,可……坦白说,京中是龙潭虎穴,娘娘是故人之女,不论是内人还是在下,都不希望娘娘受到任何伤害。不知这么说,您可明白?”
蒋慎言忽地想起文夫人慈爱的眼神,心里不由得流过暖流,朝文承望躬身一揖。“多谢大人与夫人关切,不才,记下了。”
文承望自向她还礼。蒋慎言深有感慨,琢磨了一下,问起:“或许,文方伯是从殿下,不,陛下那里听闻过刘家香铺的事?”
“娘娘慧眼,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