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刻钟后,二公子府门前。
一辆豪华马车上,跳下一个戴帷帽的高挑侍女,她递上门帖,顺手给了门房几片金叶子。
盏茶功夫,瘦小个儿的任管家一路小跑,亲自前来迎接贵客。
书房内,茶香弥漫。
侍女搀着弯腰弓背的老妇人进入。
在木门关上的瞬间,老妇人倏然直起身子,深深叹了一口气!
把帷帽一摘,龙头拐杖抛到侍女怀里,身子轻盈一跃,落在温雅的男主人身侧,拉着他的衣袖一晃,鼓着小嘴儿,软糯糯道:“二兄,快说,你想我没有?”
“不想,不想。”
陈跃连连摇头,故意板着脸,但他闪亮的黑眸中,却满是笑意。
“哼,就知道兄长们都不想我!”
蓁蓁故作生气地转了脸,再次深深叹了口气,挑起双眉道:“那为何二兄、六兄和九兄会派人前去洛邑,帮助蓁蓁死里逃生呢?”
“我们是去抢矿脉图,哪儿是帮你?!”
陈跃立即纠正,嘴角快要翘到眼角了。
不承认是吧?
我有后招!蓁蓁悄然翻了个白眼,蓦然趴在几上大哭起来:“啊——兄长们不要我了——”
这是什么鬼操作?!
陈跃皱眉,在洛邑时,蓁蓁可是从未如此哭过的,难道,真是伤了她的心?
哎呀,哄蓁蓁他不在行,这可怎么办?
老九在就好了,他几句话一准能哄好。
不会哄,吓她一吓如何?
他悄然眯起眼,隐下眸中的戏谑,正色道:“十三,母亲此次病得凶险,今儿还在胡言乱语呢!”
蓁蓁心内“咯噔”一下,原来是真的!
那张小脸儿登时没了血色,一把紧紧抓住陈跃的胳膊,急切问道:“太医,太医如何说?”
陈跃见这一招奏效,当即吞吞吐吐道:“太医说,再如此下去,可能会……会变成疯子。”
窗外微风吹过,翠竹摇影,晃出一片飒飒声,这声音如同细针,狠狠地刺到蓁蓁的心上。
但是,母亲病得如此厉害,二兄为何在府内,没有去陪着母亲?
难道是父君不准?
蓁蓁从几前跳起来,戴上帷帽,大步向外走去:“鱼儿,回宫。”
抱着拐杖的鱼儿,不知该如何劝解,她怕宫里有陷阱,怕自己的主人再次受到伤害:“主人如此大张旗鼓进宫,若被别有用心的人瞧见……”
清脆的声音变成了怒喝:“那又如何?
母亲只有一个,我,不会让她因我而变成疯子!”
然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来,挡住了蓁蓁去路,陈跃微笑道:“十三,二兄是骗你的,母亲没有病——”
“病”字刚一出口,蓁蓁豁然转身,用力推开他,一双蓝眸冰冷地望着他,嘴里蚊子般极小声地质问着:“二兄,这是你吗?”
陈跃尴尬异常,手足无措像个孩子:“十三,你听二兄说,方才你那一哭,我不知该如何,只想着吓你一吓。”
肩膀斜倚在门上,蓁蓁冷冷睨着陈跃,一字一字加重了语气道:“归来路上,我得到一个消息,卫国公子州吁暗中招兵买马,意欲谋反。
若你把这消息变成州吁杀了卫恒公,告诉卫姬,二兄,你说卫姬会是什么反应?”
面对伶牙俐齿的蓁蓁,陈跃忽然感到心中涌上深深的负罪感,而这种负罪感,也让他反思自己哄女子的方式。
如果像蓁蓁所言那样告知卫姬,卫姬必定会异常痛苦,那她肚子里的孩子,怕是会受到影响。
哎呀,这个十三,是不是借此映射我以前对待卫姬的方式不对?
陈跃突然有些了悟,一手轻拍额头,低声下气道:“十三,原谅二兄好不好?
你所说的消息,我会瞒着卫姬,然后派人给卫国国君送个信儿过去,要他小心着州吁便是。”
蓁蓁翻了个白眼,终于恢复了平日古灵精怪的样子,嘟着嘴儿问道:“卫姬最近可好?
你府里乱七八糟那摊子事,清理得怎样了?”
陈跃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哼道:“卫姬有你和母亲撑腰,我敢怎么样?
她在柔仪宫过得滋润着呢!
别的事儿,你就不用操心了!”
得知卫姬安好,蓁蓁十分开心,斜睨着陈跃道:“这次让我回来,是父君的主意?
母亲无事?”
陈跃也觉得父君不可理喻,即便是养女,养了十几年,与亲生女儿有何不同?
如今不惜设计让蓁蓁回来,不知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而此刻,面对妹妹的问询,他唯有点头,实言相告:“是!
你确定要进宫?
我怕父君没安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