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飞扬的发丝拢在耳后,当初在别院的惴惴不安,此刻得到了验证。
可是,宠溺自己多年的养父,都会在一夕之间,变得不顾自己死活,只关注鬼方族的宝贝去向,一个郑国的公子,她又能要求他什么呢?
从郑国回到陈国,似乎一切都变了。明目张胆的刺杀,父君的冷漠和贪婪,而今,再加上郑忽的欺骗,她发现,这个在她眼睛里充满了神秘的世界,此时竟是如此的无聊。
如果没有当初的洛邑之行,如果不知道自己的身世,那么,郑国的长葛之行,这些事情或者便不会发生——可是,想起父君在她回来后的表情,她几乎可以断定,去长葛之事若她不提,她却仍旧会去,只是以另一种方式前往。
她听见自己空洞的声音道:“多谢夕姑提醒,紫珍珠之事,我暂时不做评价,等事情水落石出,自有真相大白的一日。”
说着话,她的手在几上一滑,碰到了一个极热的物体,却听鱼儿急道:“公女!”
吓得她打了一个激灵,慌忙抬起手来,而面前的茶杯歪倒,茶水漾了一几,鱼儿紧急扶正倾斜的茶杯,一只手迅速把小几拖到了一侧。
曹夕姑望着蓁蓁沾湿的衣角,把自己方才笑喷而湿的衣袖举起,笑得十分开心:“如此,公女与我是一样的了。”
蓁蓁回过神来,笑道:“这个,你也攀比?”
面前那双黑眸如星,闪烁出晶亮的光芒,竹骨折扇却摇得不徐不疾:“攀比算不上,能与公女同湿衣裳,在夕姑眼中,是一种荣幸。”
蓁蓁攥着湿漉漉的衣角,不由自主低首,悄然吐了吐舌,心内暗暗道:“现在的公子们,难道新加了一门情话课?!怎么好听的情话,随口就来!唉,她可是没有学防御情话之术,还是赶紧逃走吧。”
蓝眸悠然向鱼儿一瞥,鱼儿会意,忙道:“公女,衣服湿了,该回去先换上。”
“鱼儿!”蓁蓁故作不满,却对曹夕姑笑道,“夕姑莫见怪,我这侍女平日里骄纵惯了,外人面前有时也会得意忘形,等我回去好好教训于她。”
曹夕姑却笑望着鱼儿道:“我却觉得鱼儿甚是贴心。教训不必,奖励是应该有的。”他把竹骨扇“啪”地合上,悄悄儿道,“我长话短说,你回陈国那日,我便得了个消息,说你是养女。如今估计各国间已经传遍了。而阿琉和阿璃敢派杀手埋伏,估计是觉得,既然是养女,那么,你父君得知此事,对你的宠爱必会大打折扣!”
今天第二次听闻自己是养女,蓁蓁的心,已经安然无波。
她挑挑眉毛,笑嘻嘻道:“夕姑,我觉得你一定知道我真正的身世。”
真诚而明亮的眼神,真诚而清朗的声音:“传言中说,你是失踪十二年,各国都在寻找的鬼方王女。但,究竟是不是,其实无人知晓。而这传言,不知是否是为了吸引那鬼方王子出现?”
衣袖一甩,蓁蓁现出一副恍然大悟地神情:“夕姑,多谢你告诉真相。怪不得,上午在松涛轩与宋冯见面,他神秘兮兮讲出我是养女的秘密,却故作不知我真实的身份。而郑忽,则在一味强调,宋冯是在挑拨我与家人之间的关系。他们两个,各怀心思,不过是怕我知晓自己是鬼方王女罢了!”
她低了头,用一方帕子掩在嘴上,冷冷一笑:“夕姑,你就不怕我知道这个传言,再去调查杀父仇人,而把各国的国君列为重要嫌疑人吗?”
曹夕姑静静望着她,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轻声道:“我父君常说: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的意义,是去做应该做的事,担起应该担的责任。没有例外,你也一样。”
责任?一个王女的责任?她从未想过!但父母之仇,她自然要报。只是随着事情的深入,她的仇人目标,已经不是一个,而变成了两个。
宫宴之上,关于血煞,陈佗大言不惭给出的解释——血煞是国君请回,她是不愿承认的,可当她从长葛城回归,在现实的打脸下,她,终于清醒了。
一切看似没有变化,一切却又在悄无声息地变化着。而曹夕姑的这句话,无疑是一盏黑暗中的明灯,无比清晰地照亮了她的目标。
自从曹夕姑留仙湖的表白之后,她与他一直是表面亲热,内心却是疏离,可,就是他,唯有他,肯当面说出真相,她早已知道的真相。
说不感激,那是骗人的,郑忽、蔡谋、宋冯,这三个人,近日皆与她有过接触,但是,谁也没有说出真相!目的么,不过是为了利益二字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