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边还未露出鱼肚白,军士们在清脆号声中起床,收拾帐篷,准备早饭。
远处火堆余烬旁倒着几匹马,还有几具尸体,昨晚探营的马贼靠近营地百步,被巡夜火铳手击毙。
辎重兵兴奋地将马匹运回,马贼尸首运到南边河滩深埋。
理论上虎墩兔汗控制着归化城周边,实际上大部分区域是马匪控制,他们大多是蒙古右翼逃散的贵族和牧民。
达延汗废除北元政治框架里的太师和那颜等官职,规定鄂托克领主由黄金家族血亲担任,领主再将鄂托克分封给自己的子孙,形成大大小小台吉,确保黄金家族掌控各部落,防止大权旁落。
马贼队伍里有很多是战败的大小台吉败逃后组成的队伍,这些台吉们跟虎墩兔汗有着血脉联系,但彼此已经势同水火,成为生死仇敌。
虎墩兔杀这些亲戚杀得干净利落,这些马贼们报复蒙古左翼部落也是毫不留情,袭击过后,尸骨无存。
辎重兵将粮食,盐袋,银箱堆积在榆林城中央,压上土块,在物资周围布置树枝,垒上土堆,设置障碍。
推官诧异道;“李大人,在物资周围布置障碍,这是为何?”
李银河看着物资道;“道不轻传财不轻得,北虏搬取物资,得费些体力而已。”
商军办事有条不紊,吃完饭展开队形,围绕偏厢车,布下军阵。外围布下拒马和鹿角,炮兵,测绘军再次测距,复查目标。
营地中传来炖肉香气,辎重兵收拾了击毙的战马,清理干净,开始放调料炖肉,有的辎重兵还在帐篷内和面,一派安定祥和的气氛。
推官心中稍安,看李银河及手下忙而不乱,还有心情做饭,和北虏交割市赏物资起码胸有成竹吧。
日头渐高,春日风大,远处传来马嘶声。
推官紧张道;“李大人,北虏来了!”
李银河淡定地拿出望远镜向西方观察一番道;“推官大人所言不差!”
这还用说吗,数百蒙古马军已经从榆林城西门进来了,距离物资存放处也就五六百步,为首的数十马军开始加速奔向商军。
太不讲礼节了,推官双股颤抖,整整衣衫正正官帽,作为大明使节,总要保持士人风度。
北虏来势汹汹,推官自我安慰,好在还有李银河及商军帮衬。推官转头一看,气得七窍生烟,李银河及手下招呼都不打,已经提前撤退,快撤回军阵之中了。
不讲义气啊!北虏已经快冲到眼前了,推官只好努力挺直身板,戟指奔驰而来的蒙古骑兵,大声道;“本官大同府推官王简,负责市赏事宜,来者止步!”
蒙古骑兵根本就不鸟王简,将王简和几名衙役绑起来,蒙上眼,扔到马车上,几名骑兵带着马车向杀胡口飞奔而去。
等王简等人被带走,黑兔摘下面巾冲李银河哈哈大笑,马队中闪出一名女子,策马奔向商军军阵。
到军阵前,女子飞身下马,脚尖点地,掠过偏厢车,将垂头躲闪的谢宝擒住,一边揉搓谢宝脑袋一边道;“见了柳姨躲躲闪闪,定是做了坏事。”
谢宝一边苦笑一边祭出珠宝,恭恭敬敬对柳灵雨施礼道;“谢宝拜见柳姨,其实谢宝对柳姨朝思暮想,想念的紧,真真望眼欲穿型的!”
柳灵雨满意地接过珠宝,骂道;“你这小子,说话酸溜溜,性子阴沉,跟你师父一个德行,越来越假惺惺啦!”
李银河边走边遥遥拱手道;“柳姑娘神采依旧啊!谢宝现在是军队武官,自然性子沉稳为好,木狼,赶紧过来吧!”
耐于军律不敢妄动,跃跃欲试的木狼得了李银河的允许,飞速奔跑过来,抓住柳灵雨双臂和柳灵雨头碰头,欢呼蹦跳。
高兴了一阵,柳灵雨与赶来的谢百三,花荣等人一一见礼,众人在一起热情寒暄。
柳灵雨指着马军道;“三百柳屯健儿,装备了钢刀铁箭,李银河大人,你说怎么打吧?”
李银河笑道;“我们按照计划,此战以重创虎墩兔接收物资马军,锻炼兵士,拿走物资为主。
柳姑娘,咱们每一个士兵都很重要,虎墩兔汗毕竟实力雄厚,咱们尽量不打野战,哪怕放走一些,也尽量保持谨慎保存兵力。
第一战,击溃敌人尽量保存自己的人员,以后一段时间也是照此原则打仗。”
“行,反正你们师徒搞阴谋在行,听你的。”
应四海和黑兔也过来见礼,应四海道;“将主,咱们的侦骑禀报,敌人从土城子出发,三百披甲马军,二百护卫运输牧民,六百驼骡,估计还有一个时辰到达榆林城。
对方哨骑已经发现我们。”
“无妨。”李银河道;“咱们就在榆林城内会会左翼蒙古人,本官准备了马肉,面片,大家先吃饭,休养精神。
榆林城是大明军士先辈们修建的,在此作战,先辈袍泽定会保佑商军。”
克什克腾、乌珠穆沁两鄂托克各派一名管事,一名百夫长带领三百甲兵接收市赏。
在左翼蒙古,百夫长是中级武职,由勇猛智慧的勇士担任,千夫长一般是鄂托克领主担任。
管事一般由部落智者担任,达延汗废除了北元官职,非黄金家族的蒙古人只能负责处理一般事务,不能染指军权和行政权。只有漠西蒙古部落还保有那颜等官职,由非黄金家族人员担任。
克什克腾管事乃颜对百夫长道;“额白巴尔思,儿郎们懈怠了,杀胡口关有马队过了黄河,而没有勇士去追杀,马贼也越来越猖狂了,敢抵近部族甲士侦查,一路上如苍蝇般讨厌,我感觉很不好,市赏物资犹如暗夜明灯,怕他们会铤而走险啊!”
百夫长额白巴尔思道;“乃颜管事,猛虎也会厌倦无休止的征战,我们跟女真打,跟左翼部族打,跟右翼部族打,跟明国打,勇士们厌倦了,没有时间休息,没法放牧牛羊,吃食不够战马缺乏,每天都有族人病饿而死。
乃颜智者,三百甲士是这片区域的无敌存在,不是野狗般贼匪能挑战的,我不忧虑战斗,而是忧虑什么时候结束战斗,休养生息,部族已经极端虚弱了!”
乃颜叹口气道;“快了吧,鄂尔多斯部已经乞和,听说再打败漠北喀尔喀,战争就暂时结束了。
谁又知道呢,这是大汗和领主们决定的,祈求长生天,让部落能够和平休养生息。”
临近榆林城,哨探带来了最新消息,榆林城内有市赏运夫在城东结成军阵,夹杂着几百牧民。
乃颜皱眉道;“对方什么旗号?”
哨探道;“三百易州商军,打着八卦水云纹旗帜,旗枪顶着一块元宝,那些牧民是大阪升逃民,打着柳屯旗号。”
额白巴尔思道;“大明事先通知了市赏运输人员,好像是易州旗军运夫,不太清楚他们的情况,大明内地旗军和农夫差不多吧!
不知道柳屯的来历,可能是藏匿在黄河西岸的大阪升余孽,战力孱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