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霁后,城内总算开始热闹起来。沿街的铺子相继开了,小贩挑着担子在路边叫卖。成群结队的胡商们牵着骆驼,穿行在集市里。
“李虔那边怎么样?”裴皎然问。
“跑了几家,只有三家愿意暂借屋舍。其他几家都是借口推脱,大有要衙门出钱给他们的意思。”回完话,楚宥试探性地询问起喜怒难辨的裴皎然,“您的意思是?”
朝阳落于积雪上,投下一层淡金光泽。远方拂来的朔风,吹散了集市上的烟火气。望着眼前金光漫雪之景,裴皎然舒眉,“先让李虔和他们周旋。秋税时某不曾为难他们,如今反过来拿乔,是不把朝廷政令放在眼里?”
瓜州这些富户们有不少人和粟特人沾亲带故。朝廷又对西域互市看的极重,所以对于粟特人的政令也多有宽容。只盼能借他们之手促进互市财物,以此传播我朝文化,达到除武力外的震慑目的。
不过商人自始至终,都存在自己的利益考量。享受着政令的优待下,同样也会生出对自己利益的考究。以往逢灾,州府县衙向他们租借房屋时,也有人以各种名义推脱,或者再租借后用各种名义向州府县廨讨钱。到最后州府往往都会多付两倍甚至三倍的银钱。
裴皎然思及此处,哂笑一声。以利益为先虽是人之常情,但在特殊时期,这些富商的做派实在教人厌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朝廷的钱资和互市息息相关,但是也并非不能给他们教训。思绪万千,她深邃眸中波光流转。心中瞬时有了主意。
“派个靠得住的人,去城里传播信新来的录事参军有意查捉钱户私放贷一事。”裴皎然偏首嘱咐道。
“捉钱户?赵参军他……”楚宥皱着眉,压低声音道:“这样会不会过于冒险。万一只是赵参军的阴谋……”
“风险下才有机遇。行了,城西快到了。”
穿过最后一条巷子,一片破烂的屋舍呈于眼前。
一身灰色襕袍的司田佐,正指挥着县镇兵搬运木料等物。房屋尚存的百姓,挤在门口眼巴巴地望着县镇兵。
“曹田佐。”裴皎然唤道。
听见裴皎然的声音,曹田佐转头。一脸恭敬道:“明府您来了。”
“辛苦曹田佐了。”瞥见曹田佐脸颊冻得发红,衣帽上皆结着霜。裴皎然解了斗篷披在他身上,“天寒地冻的,小心身体。”
“下官会的。”曹田佐一脸感动地看着裴皎然。
“现在情况如何?”
“县兵们已经在修缮房屋了。这几日下官派人在各处巡视,发现还有好几处房屋有损坏需要修葺。”曹田汇报完,脸上堆笑,“这是下官统计好的账册,明府您看看?”
打量眼曹田佐,接过递到眼前的账册。并不翻开,转头问起楚宥,“这册子拿回去仔细核算一遍,明天交给我。回去再去找一趟闵户佐,你们俩一块算下县廨如今可支用的钱,还有多少。快过年了,不要让大家难过。”
“喏。”
“曹田佐继续忙吧。某同楚参军再去别处看看。”冲着曹田佐温和一笑,裴皎然迈步离开。
二人走远了,楚宥才道:“这曹田佐怎么这个时候突然说还需要钱修葺房屋?”
“大抵是怕被发现什么吧。”裴皎然眼露深意,“你先回去,我自个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