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个头戴粉工作帽的人走过来和张旭进行交接,其他人站在她身后,片刻后张旭一挥手,门口的众人一哄而散,有序的离开车间。
我也准备离开,起身时迎面走来一个人,往旁边未烘烤的成品看了一眼,向我问道:“你今天在这台机器上干活吗?”
声音空灵犹如百灵鸟吟唱,不难听出这是个与我年龄相仿的女子,显然今晚她是在这台机器上叱咤风云的人,即便如此我也没说话,只是轻轻点头。
“今天有没有出现什么故障?”
我摇头沉默。
“你是今天刚来吗?”
我点头不语。
她没再继续问,我主动让出位置,绕过她矮小得身躯打算离开,白班的人早已消失不见,夜班的面孔一样陌生,于是我尽量避开眼前的辅助生产工具,不紧不慢的朝门口走。
身后传来一句婉转清脆的话:“还挺高冷的。”
我头也不回的笑了笑,走出大楼天还没黑,路灯却提前亮起,给这些劳累一天的人们一丝安慰,好像在表达照亮回家路的无私精神。
不习惯从手机上叫外卖的我打算吃完饭再回住所,于是在附近餐车买了一份烤冷面。
由于腿伤还没痊愈,步行二十分钟才回到住所,为节约时间,烤冷面在途中就吃完了。
晚风降低了温度,今晚不需要开空调,我暗喜又能省点电费。
脱下鞋袜将腿平放在沙发上用手轻轻按摩伤口部位,骨折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但距离痊愈也只是时间问题,人们常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实际上多注意保养,不做剧烈运动,两个月之内不再受损伤,便能恢复如初。
离睡觉还太早,又不知该去哪消磨时光,索性放弃下楼的念头,躺在沙发上刷动态,期间我看到沈龙发了一条在医院的照片,迫不及待的给他打去视频。
不到五秒便接通,穿着病号服的沈龙已经没有了往日的严峻,两侧也因为瘦显得嘬腮,可能是因为中毒导致营养跟不上,我愧疚的不知说什么,反倒是他率先打破沉默:“发生的事我听说了,错不在你。”
他的话不仅没减少我的自责,反倒加深了内疚,我不敢抬头,转移话题问他伤恢复的如何。
他毫不在意的“嗨”了一声,道:“小伤不值一提,主要是那口夹竹桃差点让我醒不过来,到现在看见吃得都恶心。”
我顿时愣住,脑子里浮现出笼斗现场朱然递给沈龙水的那一刻,当时我没起任何疑心,谁能想到平日里重感情的人会在关键时刻选择害自己人,更何况朱然和沈龙是同村,从小一起长大。
要怪就怪我太相信别人,如果一开始我就保持警惕,不让沈龙喝那瓶有毒的水,结果会不会能尽人意?至少不会把兄弟连累到这么惨吧?
沈龙打断我的胡思乱想,似乎看穿我的心思,在告诉我大勇已经出院后便问道:“你现在去哪了?”
我不敢与他对视,拿起茶几上的烟点燃,敷衍道:“一个很安全,不会被人陷害,更不会连累大伙的地方。”
“我问的是位置,不是意义。”
“无可奉告!”
沈龙叹息一声,我能猜到他失望的眼神,短暂的沉默后他说:“你打算用逃避来承认自己失败了吗?”
联想到发生的烂事,无所畏惧的心早已被那些黑白颠倒的是是非非折磨粉碎,对于现在而言我只希望能踏踏实实工作,挣到钱以后还清债务,远离所有的纷争,安稳的生活下去。
“输了就是输了,不承认也改变不了什么。”心情失落到极点,我想快点结束通话,于是说到:“我今天刚找到工作,欠所有人的钱分批还清,首先就是你的。”
视频那边沈龙气的大喊:“我他妈用你还呐!你赶紧告诉我......”
没给他盘问下去的机会,我直接挂断视频,沈龙再次打过来,又被我毫不犹豫的拒接,反复几次后,他仍不放弃的给我发消息,见我不回复,又威胁如果不说,马上就联系我父母。
我怒气滔天,手指颤抖的打出一屏幕字,又觉得不解气,点开语音说道:“有本事你就从医院出来去我爸店里......说他儿子打比赛搞的浑身是伤!在医院被人蓄意纵火差点烧死!争取把他气到血压飙升住院,我他妈谢谢你了!!”
语音发过去之后,我趴在沙发失声痛哭,哭到撕心裂肺,直到头部又疼又晕,意识恍惚才停下。
人在极度痛苦之下睡一觉,就能脱胎换骨迎接崭新的一天,就像街道上的车水马龙,不会因为谁的诞生或结束而停止。靠这句话得支撑,我度过了痛彻心扉的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