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东珠走进来无声跪在皇上面前。
皇上望着她,又瞟了萧长荆一眼,“你与朕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否是你对朕的小皇孙动的手?”
夏东珠不卑不亢,“皇上若真想追查小皇孙为何会陨落?那您更应该问问夏二小姐,她根本就不想要这个孩子,至于她为何如此?皇上可以问问二皇子。”
夏东珠在外面冷静下来,似乎想通了一些事。
夏二夫人一听,立马怒斥一声,“你胡说八道,小皇孙对我们视若珍宝,怎会故意害他?”
皇上也不相信,他冷哼一声,“若你今日不拿出证据,朕可不管什么人护着你,定要治你个狂妄之罪。”
皇上这话便是点着萧长荆和夏南宇,他目光梭着二人,脸色阴沉的很。
夏东珠声音浅淡,“回皇上,民妇今日踏入夏二小姐的屋子,就看到屋内门窗紧闭,帘幕低垂,香炉里燃着浓重的熏香,而这熏香中却含有麝香的味道,麝香对胎儿极不利。皇上若不信,可让太医直接去查看香炉。”
皇上闻言眉心一皱,直接看了御医一眼,两位御医意会直接起身进了屋子。
夏二夫人心一紧,不由捏紧了手中的帕子,那熏香是她从观音庙里求来的安子香,绝不可能有问题。
可夏东珠是大夫,她的医术,她是见识过的。若是她说安子香里含有麝香,她心突然就没了底。
两位御医匆匆返回,神色凝重,“回禀皇上,那香炉里燃着的是安子香,只是……”
两位御医瞟了夏东珠一眼,“确如夏娘子所说,那香中含有麝香成分,夏二小姐身子本就虚弱,若是整日再闻此香,胎儿滑落便属正常。”
夏二夫人脸色立马变得苍白,她颤抖着身子,“这不可能,这香是我从观音庙里求来的安子香,绝不可能含有麝香,我怎么可能害我的女儿和小皇孙……”
夏二夫人说着委屈地哭起来。
皇上一听,阴着脸,“此香一直是由何人保管?”
夏二夫人立马道,“自然是西琳的贴身丫头严成凤保管,西琳极喜欢闻此香,每日都要熏上一炉。”
皇上一挥手,羽林军统领张凡立马蹿进屋子将严成凤提溜了出来。
严成凤故意镇定地跪在地上朝皇上磕了个头,“奴婢严成凤见过皇上。”
皇上最痛恨不知好歹谋害主子的丫头,他冷哼一声。
“可是你将香炉里换成了含有麝香的安子香?”
严成凤跪伏在地,连连摇头,“奴婢不敢,奴婢不知皇上说的是什么,那安子香是夫人从观音庙亲自求来的,交给奴婢,我家小姐喜欢闻此香,便让奴婢天天熏上一炉。奴婢根本不知那安子香里含有麝香,请皇上明察。”
夏二夫人赶紧道,“你保管的安子香可有别人动过?”
严成凤扭头看了她一眼,摇头,“安子香一直都是奴婢亲自保管,别人不曾动过。”
夏二夫人一下子苦起脸,若是如此,那她岂不成了谋害小皇孙的凶手?
夏二夫人脸上立时冷汗涔涔,一下子汗湿后衫。
事情已经很明朗了,皇后凉凉地冷笑一声。
“原来谋害小皇孙的竟是自己人,将军府谋害皇嗣,该当何罪?”
夏二夫人吓的跪伏在地,抽泣着,“皇上,是臣妇的错,若不是臣妇自作主张去观音庙请安子香,小皇孙就不会出事。皇上要罚,就罚臣妇,西琳最是无辜,还望皇上怜惜,让她早日嫁入二皇子府。”
到此时,夏二夫人还不忘催促二皇子娶人。
萧玉翀脸色沉郁地看了她一眼,抿着嘴,没说话。
“观音庙的安子香没任何问题。”
突然一直沉默的萧长荆语出惊人,他话一落,皇上就倏地扭头看他,“此话怎讲?”
萧长荆瞟了一眼严成凤,“回皇上话,夏二夫人请的安子香没任何问题,京中许多怀孕的女子都会去观音庙求上一柱安子香,希望神灵能保佑孩子平安出生。这没有错。错在,安子香被动了手脚,夏二夫人并不知情。”
他话一落,严成凤跪伏在地的身子抖动了了下。
夏二夫人正抽噎,闻言,立马看向萧长荆,“青城王殿下的意思,此香在观音庙就被人调了包?”
“不。”萧长荆摇头,“那就要问问夏二小姐自己为何要这么做?”
夏二夫人一下子寒了脸,“殿下可不要乱说,西琳如今丢了孩子,比谁都难过。”
夏东珠突然接口,“再难过,也比不过二皇子冷漠弃之,始终不肯接进府更令人心伤?既如此,她何必还要留着这个孩子?”
夏二夫人瞬间白了脸。
夏东珠此话一下子捅到她痛处。
萧玉翀却咬着牙冲夏东珠一瞪眼,“你不要胡乱揣测,本王与她名分已定,娶她只是早晚,她根本没必要如此。”
夏东珠冷哼,“若她未有身孕,自然是不急的。可现在孩子都快两月了,你却像忘了她,从不曾登门看望。二皇子的绝情,向来轻车驾熟。”
前世的恨意涌上心头,夏东珠咬着牙将这话说的毫不留情,甚至充满恨意。
萧玉翀诧异地看着她。
连萧长荆和夏南宇都不由扭头看了她一眼。
“你胡说八道!”
气氛正沉凝,没想夏二小姐竟然从屋子里冲出来,对着夏东珠就是恶狠狠一声。
众人闻言扭头,就看到夏西琳披头散发,穿着血迹斑斑污秽的裙子就跑出来。孩子显然没了,她脸色苍白,神情却异常坚定。
她痴痴地看着萧玉翀,“我与二皇子情意深重,他怎会薄情于我?明明是你,以为我保胎为名,为我施针,谋害了我的孩子。如今却在这里信口雌黄,挑拨我们的关系,你,你才是杀害小皇孙的罪魁祸首!”
夏西琳说着,不顾自己小产之后血气污秽,会冲撞了皇上,直接有些疯颠地扑向夏东珠。
夏二夫人吓得赶紧起身抱住她,“西琳,你冷静些,快与皇上跪下。”
西琳立马伏在夏二夫人的肩头就哭起来,“娘,我的孩子没了,小皇孙没了,我以后该怎么办呀?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皇后鄙视地看着夏西琳,一脸的嫌弃,“来人,赶紧将她拖回屋里,这个样子也胆敢冲出来,真是不知死活。”
随后跟着跑出来的嬷嬷们听到皇后的话,立马扯向夏西琳,“夏二小姐还是回屋歇着吧!你身子虚弱,若是再受了凉,就更难恢复了。”
夏西琳却始终不肯起身,抱着夏二夫人哭的撕心裂肺。那样子看着也有几分凄惨。
“来人,将‘春玉坊’的张婆子带进来。”
夏西琳正闹腾着,突然听到萧长荆的一声冷喝,身子一颤。
夏二夫人立马感觉到了,她心下一沉。
‘春玉坊’里的婆子大多都是经验丰富的稳婆,也有大户人家请她们专门去伺侯坐月子的产妇。她们手里有各种各样的滋补妇人身子的药物。当然,也不乏一些落|胎,春|药之类的见不得光的药。
青城王此时将张婆子召来是何意?
夏二夫人心头骤然不安起来。
果然,‘春玉坊’的张婆子进来,看到皇上皇后,脸色一变,立马跪伏在地。她吓的声音都变了。
“民,民妇见过皇上,皇后。请皇上,皇后金安。”
皇后自然不屑看这等低贱之人。
而皇上却疑惑地看向萧长荆,“阿荆这是何意?”
“夏二小姐曾让婢女严成凤从‘春玉坊’买了一些麝香,张婆子是当时的经手人。”
严成凤自从张婆子进来就变了脸,她颤抖着跪在地上,一眼都不敢看张婆子。
张婆子闻言便朝着皇上道,“青城王所说不假,半月前,夏二小姐身前的严丫头就找到老奴,要买一些麝香。老奴当时还想着,夏二小姐怀了身子,可闻不得麝香。老奴只当丫头们不懂,还特意提醒了一下。可严丫头执意要买,还给了老奴重金,让老奴不要告诉别人。”
夏西琳伏在夏二夫人肩头却不哭了,她身子有些抖,夏二夫人抱着她,一张脸死灰死灰的。
到了现在,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严成凤已经瘫软在地,“皇,皇上饶命,奴婢只是听从二小姐的吩咐,奴婢什么都没做,只是将麝香给了二小姐……”
皇上脸色已经极难看了,他甚至起了杀意,眸光看向那个靠在夏二夫人怀里虚弱的女子,森寒地问一声。
“为何要这么做?谋害朕的皇孙,还要嫁祸给夏娘子,其心当诛!”
夏二夫人吓得立马哭起来,“皇上饶命啊!西琳只是一时糊涂……”
“父皇,是儿的错。”
此时,没想萧玉翀却突然撩袍跪在皇上面前,他神色肃然。
“父皇若怪,就怪儿臣吧!是儿臣怠慢了夏二小姐,又让她知道了儿子心慕夏娘子,欲娶她为正妃。所以她一时受不住做出傻事,还请父皇恕罪。”
他一语激起千层浪,将所有人都镇住了。
夏东珠瞪着大眼,怒视着萧玉翀,“二皇子慎言!二皇子欲为夏二小姐脱罪,可别拉上我。”
皇上更是骇到喘不过气来。
萧长荆和夏南宇更是恨不能将萧玉翀撕了,若是眼光能杀人,萧玉翀早被二人千刀万剐了。
皇上终于爆怒了,“混账,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萧玉翀跪伏在地,头深深抵在地上,“儿子说的没错,儿子早就心仪夏娘子,奈何一直没有机会向父皇禀明。如此夏二小姐得知此事,变得情绪激荡,她不想生下儿臣的孩子,儿臣不怪她。只求父皇能成全儿子,儿子想将她二人一并娶进王府。”
皇上被气捶着胸口,指着萧玉翀恨声道,“不孝子……”
“哇……”
夏二小姐突然‘哇’地一声就哭出来,那哭声凄厉,满含委屈,像宣泄一般,无论夏二夫人怎样安慰,那哭声都不曾停止。
众人一时望着她瘦弱的身子,衣裙染血,刚刚小产,明明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却脸色苍白,憔悴心伤如老妪。
一时间整个庭院静若无声。
唯有夏西琳的哭声带着无尽的凄楚飘在空中。
夏东珠满身疲惫地回到医馆,蓝姑姑瞧着她像丢了魂一般,不由疑惑一声。
“丫头,这是咋的了?没精打采的,莫不是见鬼了?”
夏东珠一屁|股坐在房檐前的台阶上,将医箱往旁边一丢,就坐在地上发愣。
西就目光挑挑,慢腾腾坐到她身边,“姐姐遇到了难事?”
夏东珠摇头,心头烦乱。
今日萧玉翀恬不知耻竟然当着皇上的面说心悦她,还要立她为正妃,简直骇住了一众人。
夏西琳的孩子没了,明明是她自己怨恨萧玉翀,将孩子折腾没了,没想皇上到最后竟然没有怪罪她。反而大加赏赐,令萧玉翀务必在月底将她迎娶进门。
而皇上临走时看她的那一眼,到现在都令她心悸。
皇上对她动了杀心。
夏东珠想想也不怪皇上动怒,整个京城都知道她是萧长荆的外室;夏南宇处处维护她也不掩饰对她的倾慕;如今该死的萧玉翀为替夏西琳脱罪竟然居心叵测还要娶她为正妃……
想想也够皇上头痛的,他止不定将她当成水性杨花的惑国妖姬,对她起了杀心,也正常。
夏东珠一直坐到日落黄昏,她抬头看看天色,起身抬脚就往门外走。
蓝姑姑做好了晚膳,瞧着她一瘸一拐的又要出门,急得跺起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