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路上一连走了五天都很顺畅,既没有劫匪,也没有其他变故。只是越往北走,天气越来越恶劣,天空中竟然零星飘起了雪花。
红绫的身子骨越来越差了,夏东珠知道,红绫身上有病。常年在‘怡红院’被折磨,早已气血两亏,肝肾两虚。即便再年轻,长途跋涉之下,受了风寒,一下子病倒了。
霍襄倒变得懂事了,看到红绫弱不禁风的身子,很是心疼。让夏东珠甚是感慨了一番。
赌红眼的时候连生他养他的蓝姑姑都敢动手,却对一个萍水相逢的女人呵护备至,这男人啊!唉。
一言难尽。
在这五天里,也让夏东珠探查到一件事。
柳师爷商队所运的不是精钢,都是一些过年的紧俏品。比如丝绸茶叶瓷器什么的。
有一次车轮子坏在路上,柳师爷便让人将货搬下来,有个伙计抬箱子不小心滑了手,里面的布匹滑出来,被柳师爷打了一巴掌。
只是她就不能理解了,柳师爷为何要与陈瑄将军见面?还搞得如此暧昧,弄得满城皆知,都以为他运出的是精钢。
于是夏东珠就给萧长荆留了消息,将探查到的情况告知了他。
路上雪越下越大,他们一路顶着北风前行,人人都缩着脖子,柳白跑过来对着押车的队伍大喊。
“兄弟们,再坚持一下,到了前面的‘华山’驿站就可以好好休息了。柳师爷说了,不急赶路,待雪停了再走。”
众人听了都欢呼一声。
柳白是柳师爷的侄子,自然带着半个主子的派头。
他招呼完,就意味地看了霍襄一眼。
夏东珠急忙掀开马车窗帘子,看到柳白的眼神,眉心一皱。
柳白扫了她一眼,脸上一阴,转身就走。
夏东珠盯着柳白的背影,觉得此人不得不防。
她又往天上看了看,这雪下得真是又快又急,若是等雪停了再走,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离雪中城只有四天的路程了。
‘华山’驿站是沿途中最大的驿站,不仅接待朝廷官员,还接待来往的客商。所以后院极大。柳师爷让人将马车赶进后院东侧放好,便领着众人进了驿站。
驿站内暖意融融,竟然烧起了地龙,真是太奢侈了。
就因接待来往商队,驿站油水多,条件自然就比别处好。
驿站里面是半圆形的三层小楼,整个一楼都摆满了桌椅,还有一些下等的客房,杂货间。有一个楼梯盘旋直上三楼。
驿丞四十多岁,留着两撇小胡子,一看就很油滑。
柳师爷似乎与他很熟,直接一锭银子抛过去,要了几间上房。霍襄领着红绫蹬蹬上了楼,夏东珠还滞留在马车里。
她将马车里的东西规整好,拿上红绫的药,将马车帘子下面的帘角用绳子固定在马车上,还在车辕上洒了药。最重要,她暗暗又数了数柳师爷商队马车数量,并将它们停放的位置都记在心里。
夏东珠抱着东西往驿站里走,一抬头,就看到柳师爷披着厚重的大裘,手里拿着暖手,和柳白一起站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她。
“夏娘子还真是仔细,这是防着谁呢?”
他将夏东珠的动作都看在眼里。
他自然知道夏东珠不是霍襄的亲姐,但知道她姓夏,还是第一次。之前她寡过两次,人人都称她一声小寡妇。
夏东珠挽了挽额前的碎发,冲着柳师爷不好意思地笑了。
“柳师爷家大业大,自然不在乎,可我们小门小户的,就靠着马车里的东西过个好年呢!我不是防着谁,我就怕外面不太平,若是丢了一件两件的,我娘岂不是心疼死?”
夏东珠扭扭捏捏的完全一副上不了台面的小家子气。
柳师爷自然对这种穷怕了的人家的心理了解甚深,笑的有点讥诮。
“有咱们商队在,自然丢不了夏娘子的东西,没必要如此小心,像防贼似的。”
夏东珠脸上尴笑着,对他福了福,“这还要多托柳师爷的福,没有你,我们哪有银子住驿站啊!柳师爷可是我们的大恩人哩!”
谁都爱听恭维的话,柳师爷听的也很是顺耳,捋捋了胡子,“给你们订了三楼甲十一号和甲十二号房,霍襄领着红绫已经上去了。”
夏东珠捏紧了手里的包袱,“柳师爷,这住驿站的银子……”
柳师爷小眼睛一闪,“自然都是富家出,连餐食一起,夏娘子就不要害怕自己破费了。”
夏东珠装着大喜过望,对着柳师爷又是一番千恩万谢,才抬脚走进驿站。
她一转身,柳师爷脸上的笑容就冷了。
柳白凑近他,“叔,这夏娘子很不一般,连霍襄都敢打,我们要不要防着?”
柳师爷摆摆手,“不过就是个穷困的小妇人,不足为惧。我们最重要的是守着马车上的货,你要派人轮番守着,千万不要让外人靠近。”
“知道了叔。”
夏东珠上了三楼甲十一号房,看到霍襄和红绫正腻在一起,她咳嗽了两声,跨进房。
霍襄对她立马摆手,“姐,柳师爷说了,你的房间在隔避十二号房,这是我和红绫的房间,你赶紧出去。”
这一路他都馋死了。
不能碰红绫,现在没人能再拦着他。
夏东珠板下脸,“红绫,随我到隔壁去睡。”
红绫一怔,立马看向霍襄。
霍襄脸一下子青了,“你又想干什么?一路上都听你的。现在你男人走了,你就看不得我和红绫好了?”
夏东珠立马挥起手欲打,气的咬牙切齿,“你若不想红绫出事,就让她跟我在一起。待回到雪中城,你们成了亲,让我管,我还懒得管呢!”
霍襄自然不愿,红绫却想了想,一把扯住他,“我听姐姐的,跟她睡一屋。你自己也要小心,离那个柳白远着点,我觉得他不像是好人。”
红绫这么一说,霍襄垮下脸哼哼两声,也就放人了。
红绫跟着夏东珠回到十二号房,房间不大,但后窗正好对着后院,夏东珠快步走过去,打开后窗,柳师爷的商队马车一览无余。
她心里暗喜,不管是不是柳师爷刻意安排,这都合她的心意。
“姐姐,你是不是也觉得很奇怪?明明急着赶路,柳师爷却好像要在这里住下的样子。他要了四间甲字房,将其他人都安排住在了一楼丁字房。”
夏东珠很惊喜她的敏锐,转身,笑着从包袱里拿出一瓶药,“红绫,将这瓶药贴身放着,若是遇到危险,就将药撒在那人身上,定叫他尸骨无存。”
红绫一下子瞪大眼,“姐姐,这是毒药?”
夏东珠一把将药稳稳地放她手里,“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驿站不会太平,咱们要有自保的本事。”
红绫赶紧将药瓶握紧,“姐姐,你身上若还有药,给霍襄一些,我不放心他。”
夏东珠笑着,又递上一瓶,“知道你关心他,将来你们成亲,我和娘都能放心将他交到你手里。快去吧!叮嘱好他,你的话,他听。”
红绫接过药高兴地去的霍襄。
夏东珠本能地将房间检查了一遍,并无异样,才放下心来。但她还是在房门和窗台都洒了一些药,确保安全。
见红绫迟迟未回,夏东珠知道肯定又被霍襄绊住,她推开房门就走出去,突然看到驿站门口哗啦啦又涌进一大群人。
每个人身上都穿着银甲,披着红色披风,腰佩长剑和短刀,一脸的警惕和凶悍。其中一人三十多岁,身量极高,相当威武,星眸剑目,带着锐利,极是沉稳。
夏东珠惊目,是军爷。
难不成是陈瑄将军?
果然,驿丞慌不叠地迎上去,抱拳,“‘华山’驿驿丞马留见过陈将军。”
陈瑄一摆手,“来几间上房,将兄弟们都安排好。”
“是。”马留很是恭敬,急忙将他们迎到桌上吃茶。
陈瑄似乎察觉到楼上的目光,一抬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