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下来,夏东珠坐在廊沿下的台阶上,望着空荡荡的院子,脑子也像被挖空了一样。
下午被萧长荆从皇城司赶出来,她就回了医馆。一动不动地坐在廊沿下,算起来,已有几个时辰了。
西就慢慢现出身形,“你自己还感到委屈了?你都不知道,你说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将主子置于了何地?若是被人听到,主子定然万劫不复。”
“你来干什么?”
夏东珠没好气。
西就翻了个白眼,一屁|股坐在她身边,郁气道,“我也被主子赶出来了。”
夏东珠凉凉地看着她,知道她在撒谎,肯定是萧长荆派她来保护自己的。可夏东珠不想领这份情。
“这是我家,你来去倒是自由,不怕我告你个私闯民宅?”
西就好笑着,用胳膊肘故意碰了她一下,“还在生气?我都听南辕说了,爷连‘以身相许’的话都说出来了,对你有多难得,你就知足吧!爷那样高冷骄傲的人,从未向别人低过头,却三番两次为你破例。你今日之言,着实惊悚骇人,爷生气也只是将你轰走,若是以前,他早将冒犯之人关进了皇城司大牢。”
夏东珠哼一声,起身回了房,门‘嘣’地一声被甩上,“困了,别烦了,我要睡了。”
说完当真扑到床上,用被子蒙上头。
西就欲言又止,瞅着她紧闭的房门,最终叹息一声。
进入腊月,天气变得越来越寒冷,特别是晚上,呼出的气流都带着白雾。青城王府早早挂起了夜灯,晚膳时分,萧长荆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锦松苑’。
傅先生负手站在屋门口,看萧长荆阴沉着俊脸,揉着眉头走进来,望了望他身后,没有看到夏娘子。
“殿下是一个人回来的?”
福全冷哼一声,“夏娘子使小性,撇下爷一个人,跑了。”
“多嘴。”
萧长荆扭头训斥了他一声。
福全垮下脸。
傅先生有些想笑,随着萧长荆进了屋,见他郁闷地坐到椅子上,面容冷寂如霜。活像夫妻吵架被抛下的丈夫。
傅先生却将一本医案递到他面前,“夏娘子为殿下做的医案。内容祥实精准,可见对殿上的病情非常了解。后面还附了几个解毒方子,我看到,大为佩服。夏娘子是个人才,殿下一定要竭力挽留才是。”
萧长荆接过医案,随手翻了两页,见上面用娟秀的小字工整地记着他头疾发作的情况,施针后的反应,用药后的情况等,每一个细节都记录的明明白白。
他一手将医案放下,“先生来,就为了给我送这个?”
“我来是想向殿下辞行的。“傅先生认真道。
萧长荆吃了一惊,他一下坐正身子,“先生刚回京,就又要走?马上就到年关了。”
傅先生叹息一声,“夏娘子的用药给我很多启示,其中有几味关键的药材出自北蛮,我打算再去北蛮走一趟。此毒在殿下体内盘亘了二十年,不能再拖了。但凡有一丝希望,我也不想放过。”
萧长荆沉默了。
福全闻之也是感慨万千,他看了萧长荆一眼,对着傅先生恭敬地深深一揖,傅先生为他家殿下可谓操碎了心。
“先生可是需要福全为你打点行装?往北走,酷寒难行,先生可要做好万全准备。”
傅先生大手一挥,“放心吧!我已不是第一次北行,之前不放心殿下,如今夏娘子医术甚好,完全可以照顾殿下。我就准备在北蛮国多留一些时间,务必为殿下寻到更好的药材。”
萧长荆缓缓站起来,一扫脸上的郁气,“北辙如今正在洪扬县,先生路过此地,我让他跟着你一同北上。”
“也罢,殿下多保重,明早我便启程,就不与殿下告辞了。”说完,傅先生走出屋子。
萧长荆站在屋门口望着傅先生走远,心中百感交集。傅先生与他亦师亦父亦友,恩重如山。
福全瞟了瞟主子的神情,“殿下,我让厨房上晚膳吧!”
萧长荆轻嗯一声,转身欲回屋子,门外却传来孩子欢快的声音。
“舅舅,舅舅回来了吗?大宝来看你和娘了。”
“二宝还拿了娘最爱吃的桂花糕……”
孩子自然是被李瑜带来的,今天她回去后想了又想,孩子在她手,自然就是筹码。
刚才听雪晴说殿下已经回了府,夏娘子并未跟着,李瑜觉得她的机会来了。
福全看着萧长荆的脸色,如今夏娘子不在,孩子们若是问起来,怕主子难回答。
“爷,你累了,小的这便让瑜表小姐将孩子带走。”
天都这么晚了,又寒冷,主子怕没有心情应付孩子。
“不必。”萧长荆摆摆,“将他们领进来吧!”
福全意外地呃一声,笑开,“是。”
大宝二宝穿着厚厚的小棉袍子跑进来,二宝手里果然拿着桂花糕,两个小家伙一进来四只眼睛就满屋子乱瞧。
没有看到娘。
二宝扭头就往隔间跑,撩开帘子闯进去,又跑出来,“没有娘。”
大宝大眼睛也是滴溜溜地乱找,二宝干趣又跑进内室,跑到屏风后,甚至跑到床榻上,掀开帷幔。
都没有。
二宝小脸瞬间垮下来,泫然欲泣,她已经好几天没见到娘了。
大宝极聪明,直接问,“舅舅,娘不在?”
萧长荆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看二宝四处乱找,也不阻止,只轻嗯一声,笑道,“不在。”
“去哪儿了?”
娘不是和舅舅睡在一起吗?
“跑了。”
萧长荆直言不讳。
大宝大眼睛一瞪,有点糊涂了,“娘,跑了?为什么要跑?”
大宝心下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