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阿杳......他一个都留不住了......
从记事起,温照凛就从未哭过,因为他很少做让自己后悔的事,但现在,他早已泪流满面,肩膀不住的颤抖,看着秦杳的脸就移不开眼,看到最后却又猛地移开视线,他还有什么脸?
愧疚的情绪让温照凛下意识的想要躲避,但又不愿意离开秦杳身边,他自欺欺人的站了起来,然后背靠着床边坐下,放缓自己的呼吸声,用尽所有的注意力去感受秦杳微弱到难以察觉的心跳声。
他就这样在背靠着床整整坐了一夜,连夜的奔波和身体的疲惫让他陷入了恍惚,有一瞬,他仿佛看见了当年在天外天山庄,那个青涩稚嫩,不顾所有人眼光站出来为自己辩驳的小姑娘。
他如果真的只是青衣客温岸梅,他和阿杳,会不会就不会这么磋磨,甚至如今可能天人两隔?
但现实是,他是温岸梅,却又不是温岸梅,他不会甘心只做一个江湖客,他这一生,注定要驰骋四方,充满腥风血雨。
年少的秦杳让温照凛逐渐放松,他不知道自己最后是睡过去的还是昏过去的,他进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那里有天外天山庄,有苍北,有大漠,有朝廷,有一切诡谲云涌,甚至,他看见了被绑在断头台上了秦家几十口,为首的秦老将军至死都在为秦家鸣不平,但刽子手的刀毫不留情。
刑场上血溅三尺,他找遍所有人头,却没有看见阿杳的脸,却在抬头的那一瞬,看见了死在战场上,被万箭穿心的阿杳,她似乎也看见了自己,倒下的那一刻,还在对着自己笑。
他发了疯似的扑过去,明明近在咫尺的距离,却仿佛隔了千山万水,怎么都过不去,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阿杳倒下,尸体被乱军践踏,“阿杳——!”
“阿杳——”温照凛猛地惊坐而起,嘴里还喊着秦杳的名字,大概是因为这个梦过于真实,触动了他最不愿看见的结局,所以他浑身都被汗水打湿了,缓了很久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在秦杳床边了。
他坐在床上,傅晚正背对着他翻看着什么,而傅晚身侧,正是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秦杳,他这才发现,他还是在昨晚的屋子里,只是不知被谁放在了另一张床上。
他翻身想要下床,动静却引得专注的傅晚侧目。
“你的外伤虽然没有伤到根本,但你的内伤非常重,若是没有养好,你下半辈子就算是废了。”傅晚淡淡的看口,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就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废了就废了。”温照凛也一点都不在乎,执意下床。
傅晚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下床,拖着笨重的身体做到秦杳身边,明明就几步路,他却足足走了好一会儿,看了秦杳一会儿,又重新坐在了地上,依旧背靠着床。
傅晚多少知道他在别扭什么,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两天我翻了所有古籍,但都没能找到任何线索,师叔已经在路上了,估计晚上就能到,他跟那个江湖术士很有渊源,或许他知道怎么办。”
“或许......?”温照凛小声的开口,对傅晚的话没有报任何希望,他转头又看了一眼秦杳,悲戚不已,“你先出去吧,我陪着阿杳。”
“其实......”傅晚欲言又止,看着温照凛心死的模样,他说不出任何劝解或者宽慰的话,只能依他所言,离开了。
温照凛就这样,又在秦杳床边坐了一整天,直到最后内伤发作,晕倒在地,被进来送药的傅晚弄回了床上,这才罢休。
傅白敏就是这个时候到的,他风尘仆仆,一来就扎进了屋子,傅晚已经在信中告知了他所有情况,他知道伤情紧急,不能耽搁一点点,所以直奔秦杳床边,检查了秦杳的状况,然后给她喂下了一颗药丸。
而这时傅晚也安置好了温照凛,走到了傅白敏身边,“师叔。”
傅白敏点头,但没有抬头,而是接连给秦杳喂下了好几颗药,然后才直起身对傅晚说,“封住穴道不利于自我恢复,我已经暂时用药护主了心脉,你先把针收了。”
傅晚不解,但知道师叔不会胡来,他一边收针,一边问道:“师叔是不是有了法子?”
傅白敏闻言,既没点头,也没摇头,而是隔了一会儿才开口道:“这世界上唯一有可能有办法的,就是当年那个方士,可是我今日一早刚得到消息,他已经于两年前病逝了。”
傅白敏的话其实在傅晚的意料之中,他手上动作不停,但心却沉到了谷底。
然而就在这时,傅白敏的声音却突然再次传来,“可他的徒弟在给我的回信中写了五个字,一命换一命。”
傅晚收针的手一抖,骤然回头,不可思议的看向傅白敏,随即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了温照凛的床。
温照凛醒了,正死死的盯着傅白敏,眸子里闪耀着异样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