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杳再一次见到高眉茵,是在闫宿和高以菱完婚的第二天,那日一早,高眉茵就带着温照凛给她留下的信物来了广平王府。
彼时的二人正略显休闲,在院子里煮茶看书呢。
用秦杳的话来说就是,她也不能够活得太糙。
冯伯把高眉茵带来的时候,温照凛好在打趣秦杳,说:“阿杳这话说的不对,阿杳正好是本王喜欢的样子,不管是以前还是以后。”
以前......?
秦杳有点疑惑的看着温照凛,俩人认识还没半年的功夫,用得着用以前这样的字眼吗?
“王爷是不是——”本想问点什么出来的,但是秦杳余光瞥见了冯伯和高眉茵的身影,这才作罢。
冯伯把高眉茵带来就离开了,多半是温照凛吩咐下去的,平日里头只要二人待在一起,基本就不会人来打扰,甚至连个服侍的下人都少见,基本都是俩人亲力亲为,而温照凛似乎很享受这样的时刻,秦杳则是独立惯了,所以并未觉得这有什么。
只是这样的场景落在高眉茵眼里,则是藏不住的羡慕。
高眉茵坐在一旁的矮凳上,不等温照凛和秦杳开口,她就笑着说道:“外边的人都说,王爷和王妃貌合神离,看来所言不实啊。”
在这偌大且处处都是勾心斗角的汴京城,能像温照凛和秦杳这样过日子的,简直少之又少,俩人之间的那种感觉,简直羡煞旁人。
“高小姐——”秦杳出声顿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随后改口道,“耿夫人......”
又顿住了,好像怎么称呼都不太对一样,叫高小姐好像有点年轻,不该是称呼已婚女子的,但是叫耿夫人吧,又好像对方年长自己好几岁一样。
这一时间倒是让秦杳犯了难,迟迟开不了口。
好在高眉茵是个反应快的,见秦杳犯难,当即开口说道:“王妃若是不嫌弃,唤我望珠即可。”
“望珠?”秦杳小声的重复一声,随后立马笑着点头。
“那好,你方才说外边的人说我和王爷貌合神离,还说些什么?”秦杳一边说着,一边给高眉茵倒了一杯刚煮好的茶,将石桌上的点心往她手边推了推。
而温照凛似乎不准备参与这场话题一般,自顾自的拨弄着小火炉里面的火,时不时还看一看茶壶里的茶煮的如何,觉得合适了,就给秦杳换上一盏新的。
高眉茵不动声色打量着两人,随后笑着说道:“左右不过说一些不痛不痒的话,王妃不必在意,日后那些人自会晓得,他们所言不实。”
秦杳点点头不再追问,她也不是真的那么好奇,本就碍不着她什么事。
“望珠今日前来,可是有事?”闲话之后,是时候步入正题了。
那日俩人回府之后,秦杳就问了温照凛,为何要给高眉茵留下那个手串。
那会儿温照凛只说了两个字:“有用。”
至于有何用处,他就不肯再说了,秦杳怎么问他都不开口!
闻言高眉茵从衣袖里拿出那个手串,然后把手串放在了石桌上,缓缓说道:“今日前来,一来归还手串,二来......”
说到这里,高眉茵似乎是有些犹豫,脑海里浮现出的,是那日她拿着手串回到太傅府的时候。
夫君耿予民依旧对她爱答不理,正眼不带瞧的,而自己拼命生下来的儿子,跟她也不亲,非要闹着去找高以菱那个姨姨,这本跟往常不无不同,可是就在那一刻,她心里翻江倒海的涌上了不甘心!
凭什么?!
高迁自己犯的错,要让她用一辈子的光阴来偿还?
她做错了什么?前十几年要受那样的折磨,而后半辈子的苦难,仍旧没有尽头?
她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勾当,即便饱受苦难也心怀慈悲,她已经做到这个份儿上了还不能摆脱这样的日子,凭什么呢?
思及此,高眉茵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眼神清明的一瞬间,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看着秦杳和温照凛道:“望珠贱命一条,承蒙王爷王妃指点,如今幡然醒悟,甘为王爷王妃效犬马之劳!”
那就活成自己吧。
看着跪在地上的高眉茵,温照凛和秦杳对视一眼。
秦杳没有开口,倒是温照凛似乎已经预料到了一般,拍了拍手上的炉灰,状似漫不经心的问道:“想好了?入了本王这条道,生死难料,他日更有满门抄斩的危险。”
他没有危言耸听,单纯的如实相告。
高眉茵闻言,脸上丝毫没有恐惧之色,反而带着些许的决绝,“王爷放心,今日我敢来,就已经想好了一切。”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深闺妇人,相反,她知道的,远比表现出来的要多。
“本王如何信你?”温照凛接着发问。
高眉茵还不意外,就像预料到考题的考生一般,淡定的从衣袖里拿出了一封厚厚的信,随即道:“这是我昨夜整理的,请王爷过目。”
那封信不是别的,而是整个汴京城的权力关系图,详细到谁家小妾姨太太是谁家夫人的远房表亲,哪家大人的小妾,又是从哪个大人手里买来的,甚至哪家哪户每天几点有小贩送菜她都一清二楚!
汴京城盘根错杂的关系网,全然聚拢在了这一方信纸上。
即便是秦杳,都不免惊讶。
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都是很难发现的,即便是暗卫,都需要功夫才能探查到。
但是高眉茵不一样。
秦杳看着高眉茵,这一刻,她承认自己对她另眼相看了。
但是温照凛却不显山不露水的,收下这份沉甸甸的关系网,轻飘飘的来了一句:“今日就到这里,有事本王会派人联系你。”
“既然你愿意效忠本王,那本王便力保你平安,你有事就让人带着手串来王府,本王不会不管。”
高眉茵也不是个墨迹的人,听了温照凛的话,当即就郑重的说道,“多谢王爷!”
随后起身,拿起石桌上的手串,“王妃再见。”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若不是空气中还残留着第三人的味道和手里沉沉的信封,秦杳都快要怀疑这人是不是真的来过。
好一会儿,秦杳才反应过来,猛地转头看着温照凛,问道:“几个意思?”
兴奋带着好奇,使得她的语气都带着不可掩饰的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