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战国是中国历史上的大分裂、大战乱时代,同时也是政治比较开放、思想比较活跃,言论相对自由,文化十分繁荣的时代。
诸侯对诸子百家的学术活动相对比较宽容,对各类学说尽管并不采用,但对其的争鸣论辩却持开放态度,尤其对诸子的领军人物十分尊重,大家都意图博一个礼贤下士的好名声。
是故在老墨子将近百岁的人生历程中,所到之处,诸侯俱皆礼遇。
尽管战国时期礼崩乐坏,但诸侯还是需要礼义这块遮羞布来维护统治的。
但具有军阀作风、强盗气息的骄兵悍将却不一样,特别是像庄宽这样心怀仇恨,腹有野心的人尤其不一样。
微风吹拂着老墨子黑峻的面庞,也使他对自己长期以来坚持的墨家理念产生了怀疑。
小小一个楚将,区区数千楚军,都可能使墨家遭遇之灾。
由此可见,墨家这些年来的兴旺与盛大,不过是在诸侯的默许与纵容下的虚假繁荣,不过是在残存礼义道德勉力维护下的微妙平衡。
如果大家都遵守礼义道德这一套规则,那么游戏就能够继续玩下去。一旦出现了一个类似于庄宽式的不遵守游戏规则的人,很轻松地就能够将整个游戏颠覆。
老墨子不由得想起了老二十一,想起在论辩中讲过的道理,墨者为王,墨家执政,墨者为诸侯、乃至墨者为天子,掌握了国家机器,才能更好地保护墨家的思路、路线被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庄宽阴险地笑着提醒道:“墨夫子,思虑如何?”
胜绰也趁机敲边鼓:“师尊,弟子一定谨记教诲,毕生光大墨学。”
老墨子 冷冷地道:“杀戮同门,威逼尊长,汝为钜子,吾恐墨家沦落为盗。”
胜绰脸上一时黑白红轮番上演,被怼得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一代宗师、墨家创始人墨子,遭遇了墨家创建以来最大的危机。
老人家缓步走向前,向前一众墨徒道:“今日墨家横遭不测,诸位弟子,有救墨家者,可为钜子!”
墨徒一片骚乱,但在盔明甲亮的楚军面前,谁也没有回天之力。
胜绰讪笑着一溜小跑来到老墨子身后:“师尊,胜绰不才,可解今日之厄。”
言外之意,我胜绰可以让楚军撤兵,只要你老家宣布我继任钜子即可。
老墨子厌恶地看了胜绰一眼,转而提高了声调,大声宣布道:“从今日起,将胜绰逐出墨家,其生死荣辱,概与墨家无关。”
老墨子亲口宣布将胜绰逐出墨家,这就断绝了胜绰成为钜子的一切可能,即使是胜绰的死党也是目瞪口呆。
庄宽却笑了:“墨夫子既然处理不好家事,庄某只好代劳了。”
随即转身命令道:“来呀,筑坛,礼服,准备恭迎胜绰先生登坛拜神,继位钜子。”
然后一挥手,众军士将老墨子、列子及一众忠于墨家的弟子威逼到了一个角落。
庄宽嘿嘿笑道:“墨夫子,请随庄某一起观礼!”
庄宽铁了心要把生米做成熟饭,武力扶持胜绰登上钜子之位。此刻,老墨子只不过是任由庄宽摆弄的砧上之鱼。
胜绰既为钜子,对这些不忠于他的人,杀剐留存,那就是墨家家事了!
老墨子的脸说多难看有多难看,纵横天下近百年的老墨子,居然遭遇到了老年危机。
聂政悄悄靠近老墨子身边,低声道:“夫子!”
聂政初入墨家,并且没有行拜师之礼,也和禽子有约在先,墨家的繁文缛节先不实行,此刻他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老墨子才得体,故以“夫子”相称。
“夫子,欲救墨家,为今之计有三。”
老墨子认识这个忠于小主人的聂政,他隐去了满脸的隐忧,露出一丝笑容:“孩子,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