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京城,周府。
周元风与萧逐凤还未行至周府门前,便遥遥望见周府大门外等着迎接周元风回府的一干人等。
青州大捷,朝廷早已昭告天下,毕竟这般摧枯拉朽的大胜,对于积弱十六载的大夏朝廷来说,称得上是提振士气、凝聚民心的一剂良药。
遑论里子里要如何对待青州功勋,面子上的封赏嘉许还是要做足的。
在武棣递到安京城的奏报里,特意着重提到了萧逐凤、曹酒衣与周元风等人的功绩,因此朝廷的嘉奖告示中,萧逐凤与周元风的名字皆在其中,萧逐凤的名字,甚至还列在周元风前面一位。
周家人只道这周府嫡长子周元风什么都好,就是待人太过实诚,平时照拂一下已经算是仁至义尽,怎么连战场军功都能拱手相让,还让萧逐凤这个废物排在自己前面?
否则萧逐凤这个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能在残酷血腥的北境战场上立下此等汗马功劳?
至于奉天殿里衮衮诸公的弯弯绕绕,不是周汉川一个小小禁军千户要考虑的事情,他只知道周元风此番得天子嘉赏,加官进爵,光耀门楣,便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望见促马行来的二人,周汉川负手而立,对着周元风露出赞许的微笑。
身旁的管家弓着腰箭步上前,拉住周元风马匹上的缰绳,替周元风牵马,笑得一脸谄媚:“大少爷,您可算回来了,老爷和夫人想您想得紧呢,这番哥儿立了大功,加官进爵,日后在安京城做官,再也不用去北境那苦寒之地了!”
周元风自来不喜这个趋炎附势的管家,此时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去理会,蹬鞍下马,对着迎上来的周汉川深深一拜:“父亲!”
周汉川连忙将周元风扶起,拉着周元风向周府里走去。
周府主母,周家小姐周元纯,还有一众七七八八的管家佣人,都簇拥着周元风向府中走去,竟似没看到萧逐凤这个人一般。
萧逐凤冷笑一声,面若覆霜。
周家小姐周元纯听到萧逐凤这一声冷笑,转回身来,讥笑道:“呦,这不是‘大功臣’萧逐凤嘛,沾了大哥的光也就算了,还恬不知耻地将名字列在大哥之前,不愧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家风。
哦对了,你自小没了父母,只有一个目不识丁的祖母,没人教你这些,自然不知道知恩图报的道理。”
周元纯十六七岁的年纪,生得白媚娇柔,此刻出言相讥,语气也是江南女子特有的酥软轻柔,配着那副清冷孤高的表情,言语间仿佛要把萧逐凤这个不知廉耻的小人踩到泥土里。
多年前,祖母是以远房亲戚的身份带着萧逐凤投奔周家的,然而这些年来,祖孙二人在周府显然没能享受到半点这层淡漠亲情所带来的情分。
周家二郎周元享是个飞扬跋扈仗势欺人的纨绔,十来岁时曾与萧逐凤起过龃龉,大体就是周元享想欺负年幼的萧逐凤却遭到反抗,本来是小孩子间丁点儿大的矛盾,周元享却一直记恨到今天,仗着自己是周家嫡子,时时对萧逐凤祖孙二人恶语相向,平素里以嘲弄体弱多病的萧逐凤为乐。
周元享每每受了父亲责罚,或是在外受了气撒不出来,便变本加厉,到彼时弱小无助无还手之力的萧逐凤身上顺气,久而久之,习惯成自然,愈发不把萧逐凤当人看。
周家小姐周元纯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平素里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欺负起人来可一点也不比周元享手软,周元享欺凌萧逐凤祖孙的手段里,少不了周元纯的出谋划策。
几年前兄妹俩将周元享在外捅出的篓子栽赃到萧逐凤头上,对方也不是等闲之辈,找上门来,兄妹俩便推萧逐凤出去顶罪,周汉川充耳不闻,任由对方动用私刑,打得本就体弱的萧逐凤小半年下不来床。
若非祖母苦苦哀求,或许真将一条小命交代在那里。
是以除了正直明理的周家大郎周元风外,原主萧逐凤对整个周家都十分厌恶。
只可惜周元风多数时间不在府中。
在去青州之前,整个周府,欺凌萧逐凤祖孙最甚的,便是周家二郎周元享和周家小姐周元纯二人。
有这两人带头,足以引得整个周府的侍卫丫鬟也都看不起这从穷乡僻壤里投奔周府的祖孙,周家家主周汉川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祖孙二人的日子便愈发艰难。
可能是由于孙儿体弱不敢老去,祖母虽年过花甲,身体却十分强健,平日里在周府干些体力活,比起府里的青壮小厮也是不遑多让。
周府的下人见祖母能干,便故意将脏活累活推到老人家身上,老人家为了讨生活,每每逆来顺受。
原主萧逐凤曾悄悄算过,祖母在周府干的活计,在外养活二人绰绰有余,几次提出搬出周府不再受这窝囊气,祖母听了只是摇摇头,萧逐凤追问之时,祖母又讳莫如深。
以萧逐凤对祖母的了解,祖母不肯离开周府,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可无论怎么问,祖母都不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