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还有几个犯人,等我审讯完他们,爹爹带你回家吃饭。”
严晓芙摆了摆手道:
“不了,一会我还要去找我师父,不能留下来吃饭了。”
严恨生一听很是失望,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自己的宝贝女儿了,自然想让她多留一段时间。正在这时有个锦衣卫慌慌张张的跑到严恨生身旁道:
“大人,不好了,犯人要咬舌自尽!”
严恨生一听大吃一惊道:
“赶紧阻止他!”说着赶紧向里面跑去,而在门口其他的几个锦衣卫也跟了上去,监牢门口就只剩下严晓芙一个人。
严晓芙牵挂自己的父亲,想去看看怎么回事,自己能不能帮上什么忙,但一想到拷打犯人的场面肯定很血腥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严晓芙碰巧这时抬头一看见走廊的尽头有一间牢房,关押着一个人,牢房上方的天窗进来的阳光正好照在他的身上。严晓芙见这个人浑身赤裸,披头散发,满身上下都是伤口,血肉模糊,更恐怖的是两只铁钩穿过他的琵琶骨,铁钩后面连着铁链,铁链固定在后面的墙上。而且最特别的是,这人的前胸有七个铁做的圆片,严晓芙仔细一看,那圆的铁片好像是铁钉的钉帽。这个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严晓芙心里面虽然有些害怕,可架不住好奇心,想弄清楚他到底是死是活,于是蹑手蹑脚的慢慢的走到了那间牢房前。
严晓芙透过铁栏杆往里看,因为对方的头发遮住了脸,自然看不见他的长相。
严晓芙正看着,对方突然问道:
“你看够了没有?”
这句话把严晓芙吓了一跳,随即问道:
“你还活着?”
“你说呢?要是死的话我早就被他们挫骨扬灰了。”
“你为什么在这?”那人的声音很嘶哑,仿佛不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
“我……”严晓芙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因为我父亲在这。”
“你父亲?他犯了什么罪?”
“我……我不知道。”严晓芙没明白对方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就好。”
“为什么不知道就好。”
“你不知道他犯了什么事,他们就不会对你动刑。他们对付女人的手段比对付男人的花样要多得多,特别是你这么漂亮的女人,他们有无数种方式让你生不如死。”
严晓芙听了他的话被吓得脸色惨白,差点站立不住,感觉两条腿直打哆嗦。
“你害怕了?”
“没……没有。”严晓芙哆里哆嗦的回答道。
“我是在吓唬你的,我已经说了你不知道他们就不会对你动刑。当然你的归宿也不是这里,过几天等你父亲招了供,你就会被送到教坊司去了。”
“教坊司?那是什么地方?”
“你不知道那是干什么的?”
“不知道。”
“教坊司是训练官妓的地方。”
“官妓?那是什么?”
“官妓就是隶属于官府的妓女,主要负责伺候各级官员,我看你有几分姿色要不了多久就会被那个大官买回家做奴婢,成为他床上的泄欲工具。”那人说完之后“哈哈哈”的大笑起来。而严晓芙显然被吓得不轻。她对自己父亲的工作其实不是很了解,只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审讯犯人的,而且听别人说进了诏狱的人没有不招供的,那些人都被折磨得不成样子。她还以为女人不会受到虐待,今天才知道女人的命运更加悲惨,最后要沦落成官员的奴婢,毫无人格和尊严可言。
严晓芙虽然明明知道这种命运和自己无关,可一想到有无数的被关进诏狱的女子有这种悲惨的命运她就感同身受,心里面受到很大的触动。
“不,不会的。不会是这样的。”
严晓芙胡乱的摇着头,喃喃道。
“过几天你就知道了。”那人冷冷的说道。
“你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被他们关起来”
“他们要抓一个人,就逼问我关于这个人的下落。”
“官府为什么要抓这个人,这个人是个坏人吗?”
“不,恰恰相反,这个人应该算是个好人。他从来没做过什么罪大恶极的事,而且他对自己的叔叔很是谦让孝顺。”
“听你这么说,这个人确实是个好人。那官府为什么要抓他呢?”
“这有什么奇怪的,官府抓的不都是好人吗?你看看这诏狱里哪一个不是好人?”
严晓芙以前也听别人说起过锦衣卫充当朝廷的鹰犬净干些伤天害理、残害忠良的勾当,很多好人被他们以莫须有的罪名抓进诏狱受尽酷刑,最后屈打成招。就是因为锦衣卫在民间这么不好的名声,弄得严晓芙在众师姐妹面前总是抬不起头来。
“你吃饭了吗?”严晓芙问道。
“饭?我已经好久没吃过了?”
“难道他们不给你饭吗?”
“给,如果你管他们送进来的这种东西叫做‘饭’的话。”犯人说着用脚把旁边一个破瓷碗推到了严晓芙的眼前,严晓芙见瓷碗里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定睛一看才看清那是什么,竟然是一只被切碎的死老鼠,混上黑泥,黑泥上面还盖着一层黄乎乎的东西。严晓芙看了一眼就觉得直反胃,差点没吐出来,得亏及时强行忍住。
严晓芙摸了摸怀里,发现昨天吃的桂花糕还剩下一块,于是便拿出来。解开包着糕点的手帕,把那块桂花糕隔着铁栏杆递了进去。
那个犯人先是明显的一愣,随即问道:
“你这是干什么?”
“这是我昨天吃剩下的桂花糕,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吃点吧。”说着严晓芙还把桂花糕往里伸了伸。
犯人从地上站了起来,从他缓慢的动作能看出来他行动起来相当吃力。这也难怪,他身上遍体鳞伤,加上好久没吃过东西了肯定很虚弱,琵琶骨上还穿着两根铁钩,犯人一动起来,绑着他的铁链便哗哗作响。
犯人一步一步的艰难的走到了栏杆前,面对严晓芙递过来的飘着香味的糕点,犯人先是犹豫的一下,跟着忽然张开大嘴咬了上去。严晓芙见犯人的嘴长的比平常人大得多,嘴里面还隐约能看见两颗尖牙。严晓芙本能的想把手缩回来,可她还是强行忍住了,任由对方几乎一嘴就把桂花糕连带着自己的手帕和手掌都吞进了口中。
严晓芙心想就算自己的手再小也不可能被他整个吞进去吧?何况还有一块桂花糕在手里。严晓芙的手跟着感觉好像有一条滑溜溜的东西在舔自己的手掌,不用问那应该是对方的舌头。严晓芙感觉到对方的舌头异常的柔软,而且很细。严晓芙想把手抽回来,可是对方的牙齿还紧紧地咬着手腕,严晓芙只能默默地忍受这种轻薄之举,同时感觉从手心传来痒痒的感觉。
犯人那异常柔软的舌头忽然从嘴巴的缝隙中伸了出来,严晓芙借助微弱的阳光一看当即吓了一跳,只见对方的舌头竟然像蛇一样尖端分成了两个叉。严晓芙受到惊吓猛地一用力便把手抽了回来,然后失魂落魄的头也不回的往回跑。等跑回监牢门口的时候,还感觉自己的心狂跳不止,几乎要从胸口蹦了出来。而这时严恨生也处理完刚才那个要咬舌自尽的犯人回来了,他见自己的女儿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额头上全是汗,胸口还在剧烈的起伏着,问道:
“你怎么了?”
严晓芙没有告诉父亲刚才发生的事,只是回答道:
“没什么。时候不早了,我要去找我师父了。”
严恨生心想自己的女儿也许是看了这监牢里的恐怖景象才吓成这样的,想让她尽快离开这里便没有留她。
严晓芙出了诏狱,这时离自己和小葵约定的时间差不多了,于是便急速的向码头赶去。到了码头小葵早就等候多时了。与自己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截然不同的是小葵的脸上洋溢着胜利的笑容。
小葵看出来严晓芙好像受到了惊吓,问她怎么了,严晓芙只说没事。小葵一看自己的伙伴心里有事想逗她开心,便把自己如何戏弄常国忠的过程讲了一遍。严晓芙一听一个大男人大庭广众之下露着屁股,那场景想起来便止不住的发笑。两个人于是一起哈哈大笑起来,在笑声中严晓芙在监牢中看到的那惊魂一幕便暂时忘到九霄云外了。
两个人坐船从应天府顺流而下不几日便到了刘家港,到了刘家港一打听才知道郑和的船队几天前便出发了。小葵有些懊恼,而严晓芙有些犹豫要不要回去,如今到了刘家港,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大海,她不似小葵从小在海边长大,对大海有一种本能的恐惧感,她心里面不由得打起了退堂鼓。小葵的态度很是坚决,她决定搭当地商人去南洋的货船一定能追的上郑和的船队,严晓芙不敢一个人回去只好也跟着上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