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娘娘不喜欢歌死海的,不喜欢魔镜……”
苍老的鬼怪身形还是显得有些佝偻,它喃喃着,话语间没有对魔镜有任何尊重。
敢拒绝大鬼渡河要求的,自然也是大鬼。
更何况来渡河的东西心里都清楚,娷锣河下的危险远比河面上更大,大鬼也不会轻易对它发难。
“不渡不渡……莫要多言……”
“想渡河的不是我,你觉得你有资格拒绝吗……让你们娘娘来说。”
魔镜只剩下一个镜框,反光的金属暂时取代了原本镜面的位置,它平躺在船尾,话语中不带任何对厉炅的代称。
不是所有大鬼都见过厉炅,这很正常,但它们多少都有耳闻,有厉炅的名头可以借,魔镜并不担心自己状态弱可能被吃掉的问题。
蓑衣鬼怪这才把目光落到船上另一道身影上,对它来说,厉炅身上大鬼的气息可比魔镜厚重多了,刚刚的对话魔镜显然是在替厉炅说话,而不是只代表它自己。
但不渡河……这是底线,娘娘吩咐了,歌死海的,一律不渡。
厉炅站在船上,被手环在胸口的脑袋神情阴沉,情绪看不太真切。
有些青黑的肥厚蚌肉拍击几下船首,船更加摇晃起来,蓑衣鬼怪摸了摸自己的白灯笼,没看出什么来,它最终压下直接掀翻这条船吃掉其他大鬼的欲望,选择询问厉炅:
“歌死海不渡,莫要坏了规矩,你不若丢下魔镜,时候到了就……”
“不丢。”厉炅抬眼,又问魔镜,“只有它会开船吗?”
“不止,河底的河尸也可以。”魔镜答。
厉炅点点头,这次连眼皮都没抬,重复:“不丢,爱渡不渡!”
心情不好的厉炅既没有放下琴盒,也没有坐下的想法,他只盯着木船一块接一块的腐烂苔藓和湿乎乎的粘稠表面,越看心情越糟。
好脏啊……跟这条河搭边的都那么脏吗?
蓑衣鬼怪止顿,单纯地站着不动了,蚌肉和鱼鳍垂在水里,独眼的面庞没有愤怒——如果眼前的真的认识河神娘娘,那厉炅不在乎它的话是应该的,它不会因此产生那些没有意义的情绪。
“告娘娘……”
许久,蓑衣鬼怪似乎是妥协了,它坐在船首,一边说着,一边把那双本该属于鹤的脚也垂进河面……
蚌肉、鱼鳍和鹤的脚在水里纠缠起来,互相击打撕扯,巨大的动静引来河面下不知道什么东西的注意。
奇怪的哀哭在河面响起,有婴孩的,也有成人的,一声声撞击河面,其中男女老幼,不一而足。
更加浓重的腥气洇开,又红又绿的河水涌动,推着船前行,船体更加不稳,左摇右晃。
船首简陋破旧的白灯笼明明灭灭。
告娘娘……
躺着的魔镜感觉有一点不妙。
河神娘娘几天前才被厉炅丢回去,应该不至于冒反骨,不至于……吧?
“这条河真脏。”厉炅陈述。
“当然脏……恨呐……怨呐……连骨带肉,都在里头了……”蓑衣鬼怪似乎在发呆,直愣愣地盯着河面,盯着自己被撕扯开的血肉,有一搭没一搭,无意识地回着话。
“哪能不脏呢……那么多的娃娃……带着铜臭的金银,全烂在里头啦……”
“拜河神,祭河神……送娘娘,送娃娃,还要牛羊,要屋房……要村人同去呐……”
“河神水下见不到,娘娘一个续一个……”
“换命……换不得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