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相州北门十里,相州知府汪伯彦得到刘浩的军报后,不敢怠慢,急忙率众出迎。
一路上,汪伯彦都在不停的思考。作为久经宦海官场的谋臣,他善于先谋己,再谋人,次谋事,后谋国。他有自己的处世为人原则,善于用最小的投入,得到最大的回报。几经沉浮,早就有了存身立世之道,用现在的话讲,是一个成功的投机主义者。但最让人叹服的是,他的每次投机,都很成功,这就不是一般的投机者,必须持有敏锐的洞察力和对时机的捕捉能力,没有庞大的信息来源支持,是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的。
早在今春,金兵毁约南侵,徽宗危急时刻“称病”,急匆匆传位太子,把大宋这块儿烫手的山芋扔给了后来的钦宗,可是又舍不得享受了多年的权利,做起了太上皇;赵桓好不容易上位,虽说是“受命于危难之时”,毕竟是堂堂正正得来的,这九五之尊的屁股底下,历朝历代,不知浸透了多少鲜血。所以,钦宗和徽宗之间,都是彼此提防,全没有以前父子之情。
严格意义上讲,汪伯彦在钦宗即位后,上疏《河北边防十策》,不妨说是一个投石问路的举措,开始起到了积极地作用,被钦宗赏识,晋封直龙图阁,靖康元年十月,金兵二次南下攻陷真定府,钦宗下诏将真定府迁至相州,由汪伯彦署理统领,这就是整个河北西路原属真定府的职权,现在通由汪伯彦执掌,虽然还是权知相州州军事,但职权却大了许多,实际上是升官了。
但凭借多年的从政经验和对徽钦二宗两朝对金兵入侵政策的解读,汪伯彦发现,无论是谁,都不能化解目前的危机,他们被金兵吓坏了,只是希望求和、求和。而这次金兵兵分两路而下,志在必得,大宋文武臣工,死的死,降的降,四路总管,只有张叔夜领兵前来勤王。汪伯彦留在东京的线人送出来信息,金兵东路大军前锋昨日,已经进驻刘家寺,所有通道来往已经非常不便。前几日磁州传来消息,康王自相州北去,率兵和金兵在黄土岭大战一场,全歼金兵三百多精锐;近日,又在磁州城外以寡击众,率百人亲卫,以极小代价,全歼金兵那野所部三百多人,汪伯彦亲自召见细作询问,据细作讲,赵构所率亲军,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锐之士,赵构手刃那野,已经在磁州、邢州、相州等地迅速传开,消息传播之快,远比寻常。
自己本来已经颇受钦宗赏识,可是战端一起,徽钦二宗都有一个通病,一是惧怕战争,二是在战和之间摇摆不定。作为文臣,汪伯彦实际上不喜欢战争,战争只会为武将封官进爵提供机会,大宋重文抑武,武将难有出头之地,最高军事机构枢密院都是文臣掌总,说到底,大宋赵家的江山是黄袍加身所得,怎会不时刻提防后人效仿呢。
只是这次东京之危,远非昔比,金兵所图,远远不再是城池所得、三镇之地,而是一场灭宋之战,官家却依旧抱有幻想。
“唉,城下之盟,皆是屈辱,金兵狼子野心,不知要讨去多少好处。和,岂是那么好求的?战,岂是那么容易的?上意难度,却不知这位九王爷到底何意?身为求和使,却大杀四方,是无奈之举,还是有意为之?……”汪伯彦心里正七上八下的揣摩,忽听手下惊呼:“来了,来了”
汪伯彦张目远眺,但见前方尘土荡起,一支队伍已向这边奔驰而来。汪伯彦急忙打马上前,准备迎接康王赵构。
但见打头一队人马,正是手下刘浩所部,中间百骑与众不同,俱是鲜衣怒马,杀气腾腾,虽只有百众,但一股杀气竟然扑面而至,不是刀头舔血的精锐,岂能有如此气势?领军之人,长身玉立,面若朗星,虽肩挂风尘,却双目炯炯,毫无疲倦之意。正是和汪伯彦有过一面之缘的大宋徽宗九子、康王赵构。
汪伯彦率众下马揖礼拜见,近前一步,口中称道:“臣,权知真定府事兼相州州军事汪伯彦,参见康王殿下!”
“汪大人,诸位大人快快请起,旷野风寒,毋须多礼,请起请起。”赵构已经跳下战马,上前一步搀起汪伯彦,口中不停的招呼相州其他官吏随从。
“谢王爷。”汪伯彦率众直身,随即跟在赵构身后,错步伴行。
“汪大人,上次匆匆一别,不及多谈,今日再次前来叨扰,汪大人不要嫌弃哦。”赵构很随意的边走边说道。
汪伯彦忙笑道:“王爷说笑了,廷俊能得王爷厚爱,王驾移步相州,此乃是我相州军民之福啊。”
“汪大人客气,小王出京之际,皇上曾言,廷俊先生乃国之干城,让小王多多请教,所上疏《边防十策》,略有拜读。其‘两河屏障,所仗东西两地;东西所倚,在于三镇之险。’汪大人所见,可谓一针见血,窥知其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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