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兴,男子对骏马的渴望,不亚于现代男人对超跑的执着。
神骏历来广受追捧,卖出几百上千两银子也不算稀奇。
可宝马即便再贵再稀有,有身份有地位的公子哥们还是可以想想的,但猎鹰就不一样了。
这东西有权有势也不一定能弄到,主要靠缘分,属于传说级的拉风利器。
当白曦月牵着自己一岁多的雪白小马出来遛弯,顺便用呼哨把战鹰叫到自己手臂上的时候,所有人都陷入了呆滞当中。
“师弟,要好好上课哟。”
“我知道了师姐,师弟不会给你丢脸的。”
“嗯,那我去看师母啦。”
“师姐慢走。”
魏成义看着左手架鹰、右手牵马远去的潇洒身影,真心觉得师姐就是自己的榜样。
什么京城四大公子哥,放在师姐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快二十岁的人了,玩的东西都是小师姐几岁就不玩的,丢人。
“魏,魏兄,这位就是你的师姐?”
“对啊,我没和你说过吗?别看师姐年幼,她可是王爷指定的王位继承人,有圣旨册封的那种。
还有啊,王爷不在王府的时候,那些亲卫属官们全都听师姐调派,师姐很厉害的。”
其实不用魏成义解释,郭少安也知道那个孩子相当不简单。
那匹通体雪白没有一根杂毛的白马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更别说还有一头猛禽当宠物。
“魏兄,你先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当然算数,师姐最喜欢交朋友了。”
尤其是人傻钱多,特好骗的那种。
魏成义摸了摸被老鹰站过的肩膀,发现这一趟着实不亏,自己得加把劲才行。
毕竟养老鹰很费钱,他要多拉一些人过去投喂,减轻师姐身上的压力。
“走走走,你们刚来村里有些事情还不懂,咱们边吃边说。”
“多谢魏兄。”
于是,这群来自江淮各地,一来就被模拟考试暴击没完全缓过神来的秀才们,在京城公子哥的带领下,路是越走越宽了。
他们慢慢适应着各种有针对性的课程,与村民和先生们的关系变得越来越融洽。
“王爷,考生的答卷已誊抄完毕,随时可以进行批阅。”王府正厅,林先生一大早就来汇报工作。
经过学堂十几位学生的连夜奋战,本次试考终于来到了最重要的一步。
“好,午时过后阅卷人员会到场,尽快批改公示吧。”
“是。”
送走急匆匆的先生,白芨看了眼若有所思的小儿子,问道:“知道娘为什么要着急把成绩公布出来吗?”
白斯年放下纸笔,想到昨天才来过村里的孙伯伯,脸上带着一丝不确定,说道:“这个要送去京城给爹爹看?”
“聪明。各地的税收出了问题,你爹现在被朝臣们架着,需要一点新东西来转移注意力。”
“可是,收不来税,不是那些官员的问题吗?”
面对儿子的不解,白芨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皇帝,才是帝国最终的决策者,国家出了问题就是第一责任人。
百姓不会知道政令详情,哪怕皇帝被逼着做一些不情愿的事情,最后的锅也要他来背,明白吗?”
在孩子的世界里,是非对错是排在首位的,而在权力场,这恰恰是最无关紧要的。
白芨从实际出发,先让三宝了解一些当前局势,再结合事实开阔儿子看问题的视野。
她只能教一些理念方面的东西,具体要怎么当好一个皇帝,这是小宋该负责的部分。
“娘,我听小妹说了,村里来的那些秀才,好多都是有钱人家的,这是您故意的吗?”
白斯年没有明说自己有没有听明白,反倒问了一个有些不相干的问题。
“儿子,你能想到这里,说明你大概听懂了,很不错。”白芨毫不吝惜自己的夸赞,给三宝竖起大拇指。
“要管理整个江淮,就必须收服下面的那些知州和知府,哪怕他们是贪官污吏,那也是下一步的事情。娘是主政者,不是青天大老爷。
如果为了少数人的公道,杀掉一个作恶多端的知府,结果却让多数人利益受损,那么这事无论怎么做都是错。
但同样的,不管娘怎么选,都会有人觉得我没错。”
白斯年没有被亲娘的话绕晕,因为爷爷曾经讲过类似的话语,“皇帝,并不能单纯算一个人,也不可以用好人和坏人来评价。”
“娘,我去找小妹跟大哥玩。”
“嗯,去吧。学堂里的课,你感兴趣的都可以去听一听,心里有疑问得不到解答可以直接来问我。”
“知道了娘。”
望着小儿子欢快的背影,白芨第一次生出几分后悔的心思。
让一个孩子从小培养帝王之心,对三观和心理健康都是一种侵害。
“张茂。”
“在。”
“黑子还在琼州吗?”
张茂翻出随身的记事本,仔细确认后点了点头,“上月最新消息,黑子和琼州当地几个家族以二公子的名义签了密约,已经开始大范围种胡椒,短期内不会离开。”
“好,你让他在琼州盘一块地方,再召集一批工匠,用去年在暹罗等地购买的木料造船。记住,我想要的是外邦那种外面包了铁,甲板上装备大炮的战舰,不要怕花钱。”
“是。”
“另外通知杨重,打下三礁以后,碰到外邦的传教士,有真本事的全都送到这边来。”
“明白。”
这两道命令让张茂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总觉得大小姐在酝酿什么。
接触到的隐秘多了,他慢慢也能分析出一些上位者的真正用意。
不管是抽掉了小半亲卫的西域,还是最近备受关注的海边,都是天高皇帝远的地方。
这说明,大小姐有想法。
白芨确实有了打算,就在刚刚意识到的。
她似乎从来都没考虑过,要是儿子将来不是当皇帝的料,或者未来不愿意该怎么办。
在海州的时候,女魔头心中想过去南洋打一块地方下来,当做日后的第二条退路。
现在旧事重提,好像也不算晚。
“王柳,备车。”
“是,主上。”
白芨可以对孩子多方考虑,用尽全部耐心,但对别人就没那么客气了。
临近午时,忙到头都抬不起来的孙县令听说王爷来了,还面无表情地去了库档房,吓得抛下笔就赶了过去。
“参见王爷。”
“起来吧。”
白芨的视线没有离开面前一本本新装订的册子,一脸平淡地把人叫起,继续查看起相关数据。
孙县令忐忑不已,不明白这是出了什么事,惴惴不安地立在一边。
“孙大人,过几日,有关乡试试考成绩的奏折会送去京城。”
“这个……”
孙大人不明所以,但翘着二郎腿的白芨还是没有抬头,很自然地翻看书册下一页,用笔记下一个数据。
过了好一会,在下属分外疑惑的目光中,她才再度开口,“本王从没有对圣上开过口,这一次我准备保举你为淮宁代知州。”
咔嚓。
孙县令的脑子像被雷劈了一般,确认自己耳朵没坏,以最快的速度趴跪在地上。
“下官拜谢王爷大恩,赴汤蹈火,孙乾定不敢辞。”
“孙大人,你和黄老爷子都是聪明人,本王只有举荐的资格,能不能成还要看陛下的意思。”
话说到这里,孙大人诚声叩拜:“还望王爷指点。”
白芨终于抬头看了眼跪在脚下的人,叹道:“陛下正为各地缺额的丁税烦心,作为一地父母官和当地望族掌舵人,合该为君分忧。”
孙大人不傻,想到自己昨天才去了村里,今天王爷就主动上门说这事,意思很清楚。
这是他的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
“请王爷放心,黄家会主动提出将丁税一并纳入田赋,补交去年外出子弟的税额。下官受此启发,斗胆上书陛下,建议全国推行。”
话音落下,白芨当即合上书册,露出一个微笑,“恭喜了,知州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