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娇娘的个头和爽直性子跟名字一点都不搭,说话也是这样,专挑重点。
她透露的信息不多,但已经能让白芨在心里勾勒几十集的剧情了,“这场官司和知府大人有什么牵连吗?”
“民妇不知道有没有牵连,可当家的和村里一众叔伯兄弟都在府城被抓,然后就有人传了消息过来,让我们花钱去打点,否则他们最少都要被流放。”
“他们到府城干什么去了?去年这个时候路引还没废,集体出行要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余娇娘发现王爷一下就点出了关键,心里不但不害怕反而有种舒心的感觉,好久都没有说话这么爽利的时候了。
“大小姐,大桑村家家户户都会养蚕纺丝,在苏州府也小有名气。去年六月,我们接了一单大活,村里三十个绣娘足足花了三个月的功夫才绣完,因为货品贵重,各家当家的就商量结伴送货。”
白芨品出了一点现代外贸骗局的味道,两侧的眉毛往中间拱起,心底的疑惑渐浓。
“他们因为什么罪名被抓,事后你们拿到尾款了吗?”
谈到这个,余娇娘深吸一口气,冷笑道:“正是拿到了钱,二三十个人相邀一块去青楼喝酒,还学人家争风吃醋,最后闹出人命来了。”
“青楼?”听到这里,白芨缓缓敲着桌子,又不着痕迹地看了眼一本正经吃饭的大爷,接着问道,“苏州青楼的花费必定不低,所以绣品的工费在千两以上?”
三十户人家,如果每人不分到几十两银子,怎么会集体想到去销金窟长见识?
男人多好面子,兜里不揣银子是没有底气的,而苏州的青楼至少要比淮宁高上那么一两个档次。
“大小姐,您真是神了,三件袍子不多不少,一千两整。”
千两的代工费一出,竖起耳朵的曹御史再也装不下去了,尤其是这个‘袍子’,简直细思极恐。
他之前就看出村民有事隐瞒,但因为王爷定下了基调,廖明德总归是要被拿下的,别的不是太重要。
“袍子,是何种样式的袍子?你们是专门的绣娘,应该在学徒的时候就学过什么叫僭越。”
余娇娘被对方爆发的威势唬了一跳,其余村民到了这个时候也意识到这可能才是祸事的源头,纷纷吓得跪在地上。
“大人,不是那些规定不能绣的。袍子虽然用料讲究,是产自隔壁的湖丝和本地的长丝,可图样不违规制,胸前后背都是一只黑白色的大鸟,不是官服上的那些,我们查过的。”
看到不是心里想的那样,曹御史整个人都轻松了几分,语气也比之前和蔼不少,“那你还记得吗,是什么样的鸟?”
“当然记得。那鸟全身黑色,有双好大的翅膀,只有尾巴和头顶一点点是白的,货主还要求爪子和嘴巴绣得锋利一些。”
余娇娘张嘴就把鸟的样子形容了出来,抬头的瞬间意外发现大小姐沉着脸,反观那位大人却完全不一样。
曹御史去了最大的担忧,再次问了一句,“你们花光了所有的银钱打点,那些男人最后怎样了?”
这个案子是村子败落的开始,听到大人的问话,大家脸上都浮现出或悲伤或怨愤的神色。
最终,还是赵村长出言回答,“大人,村里基本都沾亲带故,我们也不忍看着他们去死,就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给他们弄成了流放。可是,据押送的官差带来的消息,好些人在路上……”
话说到了这里,白芨心里有了大致的判断,大桑村应该是接了不该接的东西来绣,因此落得这个下场。
湖丝里面有专供皇室用的贡品,产丝地对布料的样子和产出流程肯定是全程保密的,普通绣娘真不一定能分得清楚。
找这么一群小有名气的乡下绣娘,用讲究的料子做衣服,关键前后还绣上了老鹰,怎么看都像是参照神州图腾在做‘鹰’袍。
加上年初在夏城抢匠人的动作,还让全民习字,那边是准备一抄到底,来个翻版的‘草原’王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