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人，小人连夜叫了两个脚力快的族弟去县城割肉买菜，但一直没等到他们回来，这才，这才……”
赵村长满脑门的汗，心里七上八下的，都不敢抬头去看贵人的脸色。
因为村子有大半个月没来客人了，他们准备不足，家家户户的东西拿出来只勉强凑够了昨天的晚饭，所以才让人连夜去城门口排队。
但直到现在，出去的两个小伙子都没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难为你们了，这些就挺好。”白芨端起碗喝了一大口，随即又用筷子夹了点萝卜条，在嘴里咬得嘎吱作响。
看到她如常的神色，赵满银一颗心虽然放回了肚子里，可脑海中却无端生出了一股悲凉。
昨晚听到贵人自称王爷，被惊吓到的众人并没有反应过来，而是等人群散开之后，他们才意识到这一位是传说中的宁水之主，白氏大小姐。
也正是因为她老人家的存在，让大桑村近两百人，能靠着偷偷在不起眼的荒地种上一点红薯，维持到现在。
赵村长不禁想起了以前富足的日子，究竟是怎么落到这种光景的呢？
说到江淮地面上的十碗席，老百姓首先想到的就是女王打破了原本八大碗的规矩。
但事实上，富足的江南州府，请客吃酒早就超过了八碗的规制，大桑村也不例外，而且吃早饭也是这些地方的惯例。
只不过，现在他们连一桌像样的早饭都凑不齐。
曹御史知道对方过得艰难，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日子，同昨晚比起来差得远了。
他盯着碗里的东西想了一会，很快就明白为什么会连菜都没有。
在得了官府的警告之后，大桑村能支配的有限土地除了必备的口粮，其他全部用来种树了，菜是肯定没地方种的，想吃就得去湖边或者水渠边上挖野菜。
“唉，王爷……”
“曹大人，吃饭。”
“是。”
白芨一口气吃光了只能用来垫底的两碗粥，接过杨氏递来的手帕擦了擦嘴，已经决定离开这里。
“白吃了你们两顿饭，又看了一场日出，你们的事本王管了。但是，本王有一点始终不太明白，仅仅一年的光景，你们是怎么过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破船尚有三斤铁钉，即便再穷苦的人家，多少都会有点压箱底的东西。而大桑村之前明显是个富裕的村子，不可能一点积蓄都没有。
鱼米之乡的富饶，根本不是普通人能想象的，即便不种地、纺丝、打鱼，同样有的是办法生存下去。
听到这个问题，除了老道的曹御史还在慢慢吃饭，一点意外之色都没有，近前的赵村长和其他村民脸色直接大变。
等了盏茶的功夫，依旧没人吱声，白芨左右看看，突然笑了，“那便这样吧，你们今天就可以把桑树种到地里去，趁着天气还暖和，明年可以早些出新叶，嗯？”
这本是句现学现卖的话，可轮到她说出来，却让所有村民心里都是一惊。
宁水离苏州不算很远，但从来不产丝，大小姐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他们纷纷低下头，用余光相互看看，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似乎在考量什么。
“大小姐，您是我余娇娘打心底佩服的女子，他们不敢说，我来。”
说得上魁梧的撑船大姐一把拨开两个挡路的，径直来到前头跪下，拜了三拜。
赵村长抬起头，嘴巴张了好几次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最后索性闭上了眼睛。
“大小姐，您说的一点都没错，按照去年的日子，哪怕我们三年不干活，吃老本也不会过成现在这样。这都是因为我们村里的男人们，卷入了一场要命的官司，银子就这样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