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我还是个小警察,我能做的并不多。”
“我赶到的时候,校长已经稳定了局面,犯罪现场清理干净了。”
“我跟校长素不相识,所以先表明了身份。”
“我也不知道那几个孩子谁是谁,但一个被扒光了的孩子喜出望外的喊——警察叔叔救我。”
这个被扒光的就是侯承勇,他当时已经孤立无援了。
他以为来的警察会是救星,其实并不是。
“其他三个孩子异口同声的指认是侯承勇干的,他们已经对过口供。”
“校长也这么说的时候,侯承勇哭起来了。他边哭边哀求我帮他……”
“我以警察的身份先去见了受害女孩,就告诉她大家都是未成年人,如果她想报警,接下来要验身、要验伤,还要仔细的说出自己遇到了什么……这样一操作,那大家都知道她发生了什么,她就成了破鞋了……”
“女孩被吓住了,没有报警。”
为以防万一,崔小俊让校长将女孩的体液涂在侯承勇的内裤上。
整个过程中,没有人问过侯承勇一句话,但他们当着侯承勇的面,构陷了侯承勇。
崔小俊确认没有留下不该留的证据之后,校长亲自将三个肇事者送了出去,又买了衣服,将受害女孩的衣服全部替换掉。
崔小俊将侯承勇带上了警车,又勒令他写下认罪保证书。
侯承勇当然不肯。
“他坐在警车里哭了很久,一直不肯写认罪保证书。”
崔小俊说,“顽固得让人头痛,所以我说,如果传出风言风语,那他爸爸侯平原永远都不可能再有机会返回学校当老师了。”
“他就不哭了,自己发呆想了很久。”
那段时间,侯平原一边跑车一边抽空在考证,他的心愿就是回学校继续当化学老师。
侯承勇最终写了个保证书。
事情就这样压了下去。
“我将侯承勇送回了家,”崔小俊说,“那孩子问了我个问题。”
侯承勇问:“警察叔叔,人是不是真的分三六九等,是不是最低等的人,根本就不配得到警察的保护?”
崔小俊当时由衷的对他说:“这就是现实,没钱没权就什么都不是,谁都会看不起你,所以才要抓住一切机会向上爬。”
但崔小俊也不知道,已经被他送到家门口的侯承勇为什么又步行去了派出所,还爬上派出所街对面的楼顶,然后一跃而下。
“就这些,”崔小俊说,“他跳楼的行为,发生在我离开以后,从时间上和地点上来说,和我没有直接关系。”
“没有直接关系?”林彦儒低声的重复了一句才问:“你是个警察,你本该保护好他。”
崔小俊:“这件事已经压下去了。事实上他自己不寻死的话,没几个人知道,更没几个人会记得,他可以过得好好的。”
“如果他不死,这之后所有的事都不会发生,我的仕途还大有可为……”崔小俊用手点着桌子,表情扭曲,“大家都能过得好好的。”
“你说的是你们这些作恶的人可以过得好好的吧,”林彦儒说,“你觉得你配吗?”
“什么配不配,别太天真了。林队长,你和我都知道,强奸案告发的,基本上只有两成,何况他们都是未成年,结果不会有太大改变,这就是现实。”
“现实是你为了私欲为了晋升,出卖了自己的职责出卖了自己的信仰,”林彦儒说,“你们几个人狼狈为奸,毁了无辜的人,纵容了作恶的人。”
“你说侯承勇的死跟你没有直接关系,恰恰相反,正是因为你以警察身份出现之后的所作所为让他绝望……”
才十四岁的少年郎,从自己家步行到派出所,又在对面街看着派出所……这一个多小时里,他在想什么?
本应该教导他的师长、本应该保护他的警察,为了一己私欲,毁了他对这个世界的希望……
崔小俊哑火了片刻,这才颓然的开口:“我很抱歉,如果早知道是这样……”
知法犯法的警察说对不起,有用吗?
知法犯法的警察说对不起,是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吗?
林彦儒还没说话,就听到崔小俊问:“现在轮到你说答案了。”
看着他厚颜无耻的脸,林彦儒犀利的说:“等你死刑执行的那一天,我会亲自去告诉你的。接下来,好好享受你自己的恶果吧。”
林彦儒并不打算告诉他,就让他纠结着,去体验一下侯平原一直困在十年前走不出来的煎熬吧。
刘璃说:“语不惊人死不休,这七个字能打断任何谈话的节奏,从而抢到话语的主导权。”
刘璃还说:“对于崔所长来说,能让他锥心刺骨懊悔的,就是让他知道,他和成功只有几句话的距离。”
既然已经断电让监控失效,那就应该考虑得再细致点,做得再彻底点,人为的让可能存在的录音成为自己的助力。
就像电影《风声》里周迅和张涵予做的那样,在别人只能听不能看的场合,说的是和做的完全不一样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