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歌

第140章 乳虎(一)

每年的七八月份,是南海、东海台风肆虐的季节。虽然流求不比琼州那么容易中招,却也是平安城必须谨慎应对的一个问题。江枫一下船,就被刘四敏拉住:“大郎,城中一下子增加了一千多新移民,吃喝拉撒也还罢了,若是台风来了,头上连一片瓦都没有,恐怕要出人命啊。”江枫道:“烧砖的进度如何?”刘四敏道:“才出了五窑砖,想建房子还差得远。”“嗯,这样吧,我让秦贵去一趟泉州,咱们买它几船现成的好砖。”两人边聊边走向议事厅,在那里还有更多繁杂的事情等着江枫定夺。江枫没注意到,方小乙站在他身旁欲言又止,最后眼睁睁看着江大哥被刘胖子拉走了。目送江枫离开,方小乙撅起了嘴,闷闷不乐的转身离去。

随后的几天,江枫忙的脚不沾地。港口的安全依然是最需要解决的问题。第一批从郑庆沉船中得到的兵器,已经有不少损坏的,随着巡检司部队规模的扩张,兵器已经不敷使用。很多新兵只能拿着木棍操练。垦殖司的匠作局虽然早就建了起来,但规模太小,而且没有足够的生铁和石炭。流求虽是个多山的大岛,资源极为丰富,江枫手下却没有足够的专门人才进行勘探,更无暇开发岛上资源。因此所有的东西都要从海对面的福建路购买。江枫以前经常捉襟见肘,现在手头有了船,终于可以实现自己的设想。

现在平安港总共有十条大船,三条小船。江枫把小船划给巡检司护卫海岸以及训练船员,十艘大船分成三个舰队:第一支舰队负责南海航线,由张振玉为总纲首,下辖五艘客舟,神舟共工号为旗舰,每年在新南与平安之间往返四次,出售丝绸、瓷器等物,买入香料、稻米和蔗糖。第二条东海扶桑航线由于万里为总纲首,下辖三艘客舟,以大通号为旗舰,每两个月往返一次堺港,出售丝绸、茶叶、书籍、香料等物,在当地购买倭刀、硫磺、铜和金银。第三支舰队被江枫命名为补给队,下辖广兴号、广福号两条快速客舟。这只船队虽然小,却是最重要的一环。麒麟商社在江南收购海贸所需的货物和流求所需原材料、工具等物,由这支舰队运回流求,同时它们也负责把从海外拉回来的货物,发送到各地麒麟商社出售,这支舰队必须全年无休,风雨无阻,一旦这一环断裂,平安港的生产生活都会受到重大影响,因此补给舰队纲首的人选也就特别重要。江枫把秦贵叫来,对他道:“秦大哥,你做事最是稳重,我想请你担任平安补给舰队总纲首,你可愿意答应?”秦贵听他把这么要紧的位置交给自己,不由得又是感激又是欣慰,激动的点头道:“多谢城主信任,俺秦贵愿效犬马之劳!”江枫立刻给他安排了去泉州买生铁、砖和石炭的工作。秦贵领命而去。

石炭,也就是煤。这种被后世称为工业黑金的不起眼的黑石头,已经在大宋广泛使用,从做饭取暖到冶炼钢铁,随处可见石炭的身影。要造船、造武器就得炼铁,江枫的目标是炼出好钢,因此前期投入颇多,不但建好了规模可观的锻坊,又从难民里找出了七八个铁匠,加上学徒帮工,能做工的熟练铁匠已经有二十人,但由于材料不足,铁匠铺目前只能用从泉州买来的少量生铁生产些箭头、铁钉等小玩意。

在略显冷清的铁匠铺转了一圈,负责铁匠铺的匠头白进尴尬的挠着后脑勺,跟着江枫在作坊里溜达,不知道说些啥好。他是老实人,只觉得光拿工钱,没给东家做什么实实在在的活计,有些对不起人家。江枫指着一座刚刚搭建好的炉子道:“这便是炼铁的锻炉吗?” 白进应道:“是。这是咱们磁州最常见的锻炉。”

磁州是大宋钢铁之都,天下最好的钢铁和最好的铁匠都在磁州。这白家就是祖传的磁州铁匠,因避祸带着全家南逃,被谢平川慧眼选中,许以高薪,阖家搬来岛上。江枫见那炉子外形成圆锥形,高一丈半,炉底周围略小于炉腹,从炉腹到炉顶又逐渐缩小,便如一个立在地上的大蚕茧。炉体用较大的红砂岩砌成,内部涂抹了防火红泥,一个巨大的风箱连在炉子侧面。

白进仔细讲解了炉子用法和灌钢之法,但因没有材料演示,江枫听得也不是十分明白。白进道:“东家,不知道何时能给咱们拨下物料?这整天打铁钉修农具,实在是闲得慌啊!”江枫安慰他道:“不需数日,便有十万斤生铁和石炭运过来,到时候就是你们大显身手的时候了。”白进憨厚的笑道:“哎,那就好。”接着又道:“东家,石炭这东西固然便宜,但要炼好钢,还得用木炭。否则炼出来的东西太脆,只能做农具。”江枫无奈的点点头,在平安城的发展上,纵然自己全力投入资金和精力,却还是有很多地方有心无力,看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只能一步步来了。

火药厂那里却传来了好消息,火器的试验和制作颇为顺利。陆川不愧是天生的优秀匠人,江枫在研发火器上给了他最大的支持,并做出了比较具体的要求,因此虽然条件简陋,仍然做出了相当出色的成绩。

江枫跟着陆川来到靶场,亲眼见证了第一款平安自制火器的诞生。这是一种小型铁火炮,以瓷罐为容器,内装火药,外挂引信,罐子口缠着一根甩绳,点燃后以皮绳甩出,距离可达四五十步。陆川取消了原来内部沉重的铸铁内胆和铁砂,以少量铁钉代替,大大减轻了重量,增加了火药填充量,爆炸威力强大。这种武器对于无甲敌人,破碎的瓷片和铁钉可以造成一定杀伤,但对铁甲皮甲穿透力就比较有限了,因此目前主要还是用来扰乱敌人。江枫将其命名为火雷弹,命匠作局着手大量制作。

陆川还改造了火药箭,将箭枝的头部做的更尖锐并带倒刺,这样的箭枝很容易挂在船帆或船身缝隙,箭身上的火药筒也分成两部分,头部密封起来,加入火药和更多碳粉,这样的火箭会在尾部燃烧完后发生爆燃,飞溅的火星更容易点燃敌船。由于生产成本较低,携带方便,这两样火器可以大量装备,显着提高了战斗力。

仿制神臂弓也是陆川的任务。对于整日拆卸研究弩机的陆川来说,这个要简单一些。但制作神臂弓用的檿木岛上确实没有,只好用弹性稍差的榆木,造出的样机也能在一百步内破皮甲。至于江枫后来让陆川研究的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由于时间还短,只能慢慢尝试了。江枫发现,要实现量产火器,唯一的限制还是原材料。木炭已经可以批量生产,硫磺在遍地火山的扶桑很容易买到,硝石却仍远远不够。江枫让人准备好飞奴,将第一份消息用飞奴传递给杭州的曹峥:“急需硝石、生铁、石炭,盼尽量筹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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