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歌

第126章 麒麟(六)

为了拿住招虎军这块招牌,于万里逼着杜大当家跟梁五拜了把子,说是从此麒麟会跟招虎军就是一家人,又让曹坤带着几个老兵做了杜威的亲兵,每日贴身伺候。杜威又恨又怕,却又不敢违拗,只得乖乖任他摆布。

本来于万里打算打一把秋风之后,大家赶紧扯呼,但梁五却看出了新的机会:有了招虎军这块招牌,大可以使劲折腾,最好能逼着官府招安,那就能一劳永逸的在登州重新扎下根了。但是跟官府讲条件,是要用实力说话的。几人商议之后,决定由秦贵驾船在登州与青泥洼之间来回两次,将剩余的三百多个常胜军老兵全部运到登州。他们随即摇身一变,成了招虎军旗下的好汉。

登州府库里除了为数不多的粮草,还有一百余副铁甲和一批刀枪器械。加上从厢军手里俘获的武器盔甲,勉强可以把常胜军老兵们先武装起来。招虎军有了常胜军的底子,又得了登州的武器粮草支撑,实力暴增,接连打退了前来围剿的黄县、莱州厢军,一时间军威大振,周围山贼土匪、破产农民纷纷来投。梁五来者不拒,将他们统统接纳,以壮声势。他将常胜军和麒麟会兄弟编为内营,称做“麒麟营”,将招虎军和其他流民编成外营,称为“招虎营”。短短一个月后,招虎军已经有三千多人的规模,成了登莱附近最大的地方武装。

果然,不久后杜威收到了山东东路安抚使刘豫的招安书信,信上说只要投降,便给杜威一个密州团练使的官职,所部编为青州校阅厢军,绝不追责云云。杜威小心翼翼的问道:“二位当家,咱们怎么办?”梁五嗤的冷笑一声,道“这厮想得倒美,把大当家调去密州做个芝麻官,却把队伍调去青州重编,到时候咱们还不是得任人宰割?”他当即回信,说道杜大当家早有报国之心,只是家有老母未敢远离,且手下多为本地人,大家难舍故土,如果能在登州本地为国效力,则立刻偃旗息鼓,听候朝廷发落。刘豫那边暂时没了消息。

几日后一支来自掖县的队伍出现在城西停马镇。这支队伍明显不同以往厢军的散漫怯懦,他们盔甲整齐,行动井然有序。在山脚列阵后,阵中打出一面大旗,写了个大大的“刘”字,领军的正是衙内刘麟。于万里见这架势,知道不好对付,将主力集结在镇子中央,命大家做好打硬仗的准备。第二天吃完早饭,两军出阵对垒,在莱山脚下列开阵势。

刘麟并不急于进攻,他好不容易才攒出一点人马,可舍不得就这样浪费在土匪身上。他仔细观察对面动静,发现招虎军花花绿绿的队伍里,有一面大旗,画着一只黑色麒麟,那麒麟下的队伍队形严整,肃然无声,杀气腾腾,隐隐可见前排士卒身上铁甲反射出的寒光。他心中一惊,暗道这杜威是个人才啊,短短时间竟然练出一支强军,这样的人必须招致麾下。他命手下弓手试探性的射击了两轮,招虎军两翼纷纷骚动起来,唯有中间的铁甲兵丝毫不为所动,甚至他们阵后还有一群散兵冲出来用弓箭还击,给刘军造成了一定伤亡。两军从午时对峙到日落,始终没有真正接触,天黑以后,刘麟怕遭到夜袭,便引军撤走了。

这次虽然没有打起来,但双方都见识了对方的实力。数日后一封措辞更为谨慎的招安信送到了杜威面前。刘豫在信中表扬了杜威忠孝之心,对众将士故土难离表示理解和关怀。然后说因登州已经没有团练使的职位了,本想给杜威安排个好一点的官职,才想让他去密州赴任。若是非要留下,则只能委屈杜威接任陈礼的提辖职位。希望他理解朝廷的苦衷。梁五和于万里当然不会替杜大当家抱不平,梁五痛快的回信答应招安,从此为朝廷尽忠,为刘大人效犬马之劳。稳住形势之后,梁五将会中事务交给于万里代为掌管,随即搭乘广兴号回到了流求。

老谢听完,神情凝重的来到挂在厅中的地图前,端详着山东两路地形,心中迅速盘算当下形势。此时金兵在江北各处突进,两淮地区宋军的正规军几乎被消灭殆尽,但金军后劲明显不足,尽管有了大量船只缴获,却始终没能过江追击赵构。而宋辽旧地的抗金义军风起云涌,仅汴梁附近便聚集了四十万义军,成为金军背后的一根刺。

江枫安排梁五去登州的本意,是依靠地利人和在登州建立走私网络,以便将来向北方销售货物。谢平川之所以不让他们公开与江家的关系,就是怕官府知道江家人脉深厚,万一知道江家是麒麟会的真正主人,必然全力围剿。谁知道梁、于二人胆大包天,竟然拉起一支队伍,公然造反,而且就这么一群吃不饱饭的叫花子兵,居然逼得刘豫束手无策。很显然,金国在占领区的统治摇摇欲坠,根本无法有效约束地方,而大宋也已没有东山再起的能力。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也许,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让江家真正崛起的机会!这个野心勃勃的念头把老谢自己也吓了一跳。但他随即扪心自问,年轻时的理想,改变天下的抱负,真的已经是一团死灰了吗?他不是妙清这样天生的野心家和投机者,但两人理想却并无二致,那就是让这人间进行一次翻天覆地的改变。一旦上天把这样的机会放在他眼前,这位鬼谷真传弟子又如何能无动于衷呢?

老谢目光炯炯的扫了一眼厅中众人,将手指在地图上登州城的地方狠狠一敲,道:“这里,就是咱们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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