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看驸马”的日子。按照本朝旧制,准驸马要在偏殿拜见皇帝皇后,此时公主是可以提前看看自己的驸马的,如果不满意甚至可以退婚。如果公主不反对,皇帝便会赐宴招待驸马一家。几天后找个良辰吉日,皇帝会在东华门当众召见驸马,赐玉带、朝靴、金鞍等物,正式宣告婚期。形势如此,赵环儿当然没有选择的权利,但过场还是要走一下,大概是为了皇家脸面,苗傅特意撤走了大部分宫内宿卫。因此,今晚将是宫里警戒最宽松的一天。
赵环儿想起刚才隔着屏风见到的那个粗鲁轻浮的年轻人,轻蔑的冷笑一声,低头将撕成条的帷帐和床单塞入床底。绳索已经做好了,宫人的衣衫也穿在了里面。她已经觑准了一棵宫墙边的大树,也算计好如何利用花架爬上房梁,今晚她就要逃出这阴冷的宫殿,去寻找那个真正可以依靠的人。假如见不到他,那就去传说中的流求找他,哪怕漂洋过海也在所不惜!如今的她可不是以前那个柔弱的帝姬赵嬛嬛,她的命运谁也不能随意摆布!
夜色渐浓,前殿的丝竹之声逐渐消散,赵环儿知道,酒宴就要散场了,这一阵宾客离场的混乱是最好的机会。她脱下大袖罗衫,露出扎束利索的宫人短衣,将发簪、耳环、颈饰统统摘下丢在一边,将花花绿绿的布绳背在身上,从后窗翻了出去。不一会,一根布绳从宫墙上垂下,赵环儿沿着绳子溜了下来。这里是内外宫墙之间的一条过道。只要爬上西北角的大树,就能翻过不算太高的外墙,重获自由了。她擦擦头上的汗水,贴着墙根向西北角摸过去。不经意间,赵环儿抬头看见天上一轮明月,她心里忽然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一年前的自己也是这样从金人的浣衣局逃出来,想要回到高墙包围的宫殿之中。而如今她才发现,自己再也不可能生活在这样的笼子里了。自由才是自己真正的向往,当然,还有他!
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从前殿传来,黑夜中格外刺耳。赵环儿一惊,不知道前殿出了什么变故。接着前殿传出一阵喧哗之声,兵器碰撞之声,夹杂着无数惊慌的呼喊。赵环儿心中砰砰直跳,快步来到树下,将绑了石块的布绳向树上甩去,可惜,树杈太高,没有成功。她捡起来再扔,又没成功。
此时过道的南头传来杂乱的脚步,十几个人向这边狼狈跑来,跑在前面的两人浑身浴血,相互搀扶,赵环儿借着月光一看,赫然竟是张逵父子!他们刚跑进过道,过道北侧就传来铁甲铿锵之声,一队手持长枪的甲士迎面将路堵住。而赵环儿就手持布条站在两伙人中间。赵环儿立刻知道要糟,这时候没人会在乎一个宫人的死活,在如此狭窄的过道展开厮杀,只怕自己很难幸免。既然张逵父子被追杀,难道是勤王军杀进来了? 却听那甲士带队军官大声道:“奉苗太尉钧旨捉拿反贼张逵,余者不论!”
赵环儿大失所望,原来竟是苗傅叛军内讧!这时张逵等人背后也出现了追兵,两头夹击之下,张逵已经没得选择。他大吼道:“跟他们拼啦!”举刀向前冲来。生死一线之间,赵环儿鼓起勇气大呼:“我是福国长公主!都住手!”她这么一喊,两方都楞了一下。张逵已经离她很近,立刻认出果然是长公主。他已经是一头困兽,毫不犹豫的一把将赵环儿拉过来,把腰刀架在她雪白的颈子中,喝道:“都让开!不然我就杀了她!”
那苗傅手下军官显然知道这女子是长公主本人,但他目光闪动,冷哼了一声道:“张逵,不要挣扎了,随便抓个宫人便冒充公主,本官可不会上当。给我把这逆贼拿下!”赵环儿心中一酸,暗道:枫郎,来生再见了!
突然,“轰隆!”一声巨响,就如平底起了个炸雷,黑夜中红光乍现,蜂拥而上的甲士们被炸得东倒西歪,血肉模糊。巷道中的人被这红光闪得眼睛刺痛,一时无法视物,纷纷用手揉搓眼睛。赵环儿只觉头顶风声响起,一个人大鸟一般凌空落下,一脚踢飞了张逵手中腰刀,同时一把抓住自己手臂,大力一拉,把自己拽了过去。她感觉撞到一个人怀里,然后就闻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一如当初扬州城里,运河上被他救起时的情景。她贪婪的闻着这日思夜想的气息,舒服地不愿睁开眼睛,我是死了吧?还是在做梦?管它呢!她就这样把头埋在江枫怀里,环抱着他的腰,一动都不想动。
江枫手里早拿了两颗冒着烟的火雷弹,向巷子南北各扔一个。然后捂着赵环儿脑袋蹲下,“轰轰!”两声巨响,又有十几人倒下,在这狭窄的巷子里,火雷弹的威力大的惊人,两侧叛军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在黑暗和硝烟中乱窜。
江枫见怀中赵环儿始终闭着眼不动,还以为她受了伤,双手颤抖着捧起她的脸唤道:“环儿!环儿!你还好吗?”赵环儿此时终于缓过神来,睁开眼凝视着他,双眼亮晶晶的盈满星光,然后猛地吻了上去。江枫脑袋里轰的一声,像是爆炸了一颗超级火雷弹,他一下子睁大了眼睛,觉得自己的胸膛就要炸开了,浑身热的仿佛着了火,随即灵魂化作热浪飞舞在空中。两人的影子在爆炸的火光中融为一体,只有短短一瞬,却又像一生那么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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