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歌

第116章 霹雳(二)

江枫在栈桥上,对着人群大声道:“各位父老,平安港是大家一手一脚建起来的,咱们自己的家要靠自己来保护!如果有人想毁了咱们的家园,咱们必须能像船上这些好汉子一样拿起武器跟他们斗!从今天起,十五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男子,都要轮番入检校营进行训练,条件合格者可以申请做水手,每月发给一石粮食,若是战兵,每月两石米,所有水手还可以跟商船跑海,有利润分成!” “哇”的一声,底下众人顿时哗然,每月一石就是一百二十斤米,足可以养活一个四口之家,如果还能跟随商船出海,补贴收入更是可观,跟随江枫从扶桑回来的水手,每人可是得了四十贯的分润!刚刚看演武看得热血沸腾的年轻汉子们已经跃跃欲试,目光不断往船上瞥去。江枫亲自把关,挑选了五十名壮棒汉子,作为第一批检校兵。大家见只收五十人,纷纷鼓噪起来。江枫只得好言安抚,说到很快还会选下一批,好不容易将众人劝走。

韩松问道:“大郎,何不多招些人?我看不少人都有当兵的底子,很容易成军。”江枫摇头道:“咱们虽然练兵,但也不能放下生产,再说只有这两条小船合用,再多人也容不下了。”他已经打定主意,一定要再去明州买几艘船回来。

韩松道:“大郎,咱们若想以弱胜强,必须想想别的法子。咱们这次能够逃出高丽,全是仗着缴获的一些火器。妙清虽然歹毒,但他的眼光确实长远。他组建朱雀军,就是打算利用火器之利对抗强大的金国。”

火器?江枫脑海中忽然闪过梦中见过的场景:战场上无数铁管喷吐着火焰,发出雷鸣般的巨响,对面敌人成片的倒下,有些更为粗大的铁管如巨龙般咆哮着喷出炽热的弹丸,远处剧烈的爆炸和火光映红天际……他回想着那个漫长的贯穿千年的梦境,觉得似乎人类的历史就是一部战争史,而战争史的后半段就是一部火药史。也许把这种力量掌握在手中,真的可以起到关键作用。他一拍巴掌,道:“走,咱们去见一个人。”

房间的中央摆着几件模样古怪的物事。陆川低着头一一拿起,仔细观看把玩了一遍,才对江枫道:“东家,小人已经看过了。这些火器都是《武经总要》里提到过的。”他指着一只绑着火药包的箭道:“这是火药箭,火药包中常有砒霜等毒物,可以袭扰敌军制造混乱,也可以多加碳粉,爆裂后引燃敌营。这是蒺藜火球、引火球,点燃敌人营帐或攻城器械最是合用。”他又拿起一个插了引信的瓷罐道:“这是火雷弹,内装火药铁砂,如用石炮投出,可于极远处打击敌人,属于守城利器。”“哦,还有这个,这东西是烟花号炮,在空中爆炸,军中常用来示警或传递信号,这还是去年军中刚改制的型号,可以飞得更高,咱们的船若是在远隔数里的地方想联络呼应,用此物最是合适。”

江枫听得连连点头,这陆川行事一向低调,却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这许多火器如数家珍,来历用途都说的清楚明白,真是难为了他。陆川又道:“东家若是想用以水战,这些都是合用的。但火器制造不易,尤其火药原料中的硫磺、硝,都非轻易可得。”

谢平川在旁插话道:“硝就是所谓的地霜,可以去买,也可以自己采集,特别是在猪圈、马厩、茅厕附近的墙角尤多。只要把那些土刮下来熬煮就能得到。我当年跟恩师学习铅黄之术,没少做这营生。硫磺嘛,扶桑国火山温泉遍地都是,应该有不少硫磺,买些来便是。”江枫道:“陆先生,你有没有见过一种可以发火的管子?”说着他把梦中所见的武器大致画了出来。陆川皱眉看了半晌,迟疑道:“小人还以为东家您说的是突火枪,可是看这样子又不太一样。”江枫又仔细形容了一番,陆川点点头道:“小人明白了,这是以火药爆发之力发射一颗弹丸,杀伤敌人的兵器。不过突火枪是竹筒,东家想要的是铁管。”江枫喜道:“可否试着做一把?”陆川道:“小人可以试试,不过需要几个铁匠帮忙。”江枫自然满口答应。陆川纵然有本事,然而造火器绝非一朝一夕之功,如果敌人杀上门来,仅凭缴获的这一点火器远远不足以自保,看来还得想别的办法。

谢平川忽然对陆川道:“陆川,郭大官人是从谁那里购得神臂弩?”陆川没想到有这一问,迟疑了一下道:“实不相瞒,那位大人便是御营前军统制张俊。”“哦,竟然是他!”江枫恍然道。

张俊他是知道的,这人可是靖康国难之后崛起最快的将领之一,短短两三年便从名不见经传的小军官一跃成为名震天下的大将。据说他是第一个拥立赵构的军将,随赵构南下后即受封承宣使,领一军统治。

谢平川微微一笑,道:“据说这位张大人善于理财,而且极有信用。既然有了之前的来往,咱们何不去张大人营中再谈一笔交易?”江枫听他话中之意,顿时明白,这张俊是个贪财之辈,既然床弩都能卖,火器当然也能卖。他感慨的摇摇头,又点点头,也不知大宋有这样的将军是福是祸。当然,自己历尽艰辛赚来的金子,又得流水般花出去了。

如今消耗巨大,只出不进是万万不可的,江枫安排张振玉和账房候青搭档,驾驶广福再去扶桑海贸,主要货物仍是在福州、明州等地收购的彩绢丝绸。他特别嘱咐候青,要尽可能多的采购硫磺带回来。而秦贵则和于万里一起北行,继续将青泥洼的常胜军余部接回流求。

三日后,江枫和谢平川踏上明州的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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