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歌

第114章 惊变(六)

众人匆匆议定,以常胜军为主的两百人留在原地防御,韩松和于万里驾驶海鹘船突袭海湾。海鹘船定员是四十人,上去一百多人后,船吃水已经很深,再上人就危险了。六枝大桨拨开水面,发出轻轻的划水声,海鹘船像个幽灵一般没入黑暗,向北方驶去。

赵鹤寿手持双刀,焦急的在海滩上张望,过了一会,北方的天空忽然一亮,接着噼噼啪啪的爆响隐隐传来,黄色的光焰隔着四五里依然清晰可见,就好像东京上元节夜晚的焰火一样绚烂。赵鹤寿心中惊疑不定,不知道那里到底出了什么状况。金石顺却猥琐的嘿嘿笑了起来,道:“你道他朱雀军名从何来?他们船上尽是火器,这下可烧个痛快!”

然而这一来也为本来摸索前进的敌人指明了方向,一条火龙迅速向这边赶来。赵鹤寿命手下埋伏在道路两侧。不一刻,朱雀军的前锋部队已经来到废墟旁。他们要沿着山崖和海岸赶往北面的海湾。赵鹤寿等队伍过去一半,大喝一声从路旁杀出,二百多常胜军老兵蜂拥而上,将敌人队伍斩为两截。朱雀军前锋中伏,慌乱中不知道有多少敌人,被杀的溃不成军,一个五百人的营头,死伤一百多人后,就这么在黑暗中溃散了。

赵鹤寿收拢人马,发现自己也有十几人死伤。眼看后面敌人的火炬越来越多,漫山遍野,不由额头微微见汗。又经历了两次黑暗中的混战之后,战死、失踪者已经不少,赵鹤寿把剩余人手聚集在岸边,准备背水一战。身后水声响动,回头看时,广福号那熟悉的船帆终于出现在不远处的海面。此刻,又一批敌人冲到面前了。忽然,从广福号上飞起一排暗红色的火星,那排火星划过一条弧线,落在猬集的敌人群里,“砰砰”的炸了开来,接着便有刺鼻的黄烟飘散,吸入者无不咳嗽流涕,朱雀军被自己的火器打得乱作一团。

赵鹤寿抓住时机一个冲锋,再次将敌人打退。此时韩松已经指挥海鹘船靠岸,将伤者先摆渡到广福号,来回两次之后,海滩上只剩下掩护众人撤退的赵鹤寿、金石顺等几人。

韩松喊道:“喂!快上船!” 赵鹤寿带领手下上了船,金石顺却站在原地没动。他抬头看着韩松,问道:“四当家,我爹呢?”韩松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一个字。

“我懂了。”金石顺点点头,脸上浮现出苦涩的笑容。“这老家伙,整天自作聪明。非得回来趟这浑水,你说他是不是傻?哈哈!”他仰头呼出一口气,道:“韩松,二当家的命,是你许给我的,别忘了。”说罢扭过头,向着火光最密集的方向大步而去。韩松看着他背影,知道这已是永别,轻轻叹息一声,命令开船。

这次突袭,因为意外的登上几艘满载火器的战船而出奇的顺利。海湾中的战船大部分靠在一起,被韩松等人付之一炬。于万里如愿以偿的夺回了广福号,那艘高大的神舟则成了逃亡者们的战利品。三艘船张开风帆驶入广阔的大海。

天色微微发白,太阳就要出来了。昏迷中的吕师囊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看了一眼周围的人,对韩松道:“去流求,找江枫。”

南浦之役,常胜军老兵战死失踪二十八人,受伤四十余人,海狼军的一众军官和纲首却无一伤亡。在他们眼中,是常胜军的兄弟们用鲜血换来自己的平安脱险。大家都是厮杀汉,对彼此身份的认同让双方再无隔阂,很快融为一体。

马宝被丢在登州附近海面,韩松遵守了与顺子的约定,给了他一条小艇,让其自寻生路。三艘船顺风南下,只用了八天便回到了平安港外。于万里站在广福号上,远远看见港口中鸡飞狗跳的样子,不由得哈哈大笑。想起当初老谢反对自己去接人,他摸了摸下巴,暗道:“哼哼,这下倒要看看老谢怎么说,这老家伙的脸色一定很有趣。”

平安城议事厅。老谢脸色铁青,山羊胡子都要翘起来了。“你,你们简直胡闹!”于万里抱着胳膊坐在旁边,一副不服气的神色,赌气不说话。江枫道:“谢叔何出此言?万里把大部分人都带回来了,还缴获两艘战船,这是好事啊!”

谢平川叹气道:“你以为这船是好拿的?王临川的性情我是知道的,你们这次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可以说动摇了他在高丽的根基,他绝不会善罢甘休!咱们平安港,如何能与高丽一国之力相抗?!”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江枫对于万里道:“此前可有人知道船队目的地是流求?”于万里支吾道:“俺,俺不小心说溜了嘴,吕大当家是知道的。他有没有跟人提起,就不知道了。”

在江枫看来,于万里带回两艘船倒在其次,关键是同船而来的七十二名海狼军军官。这些军官中有一多半是战船的纲首。自从平安建港以来,江枫一直为人手不足而头疼,尤其是缺乏经验丰富的纲首和船员,严重限制了船队的扩张。这几十名纲首的加入,无疑大大缓解了人材缺口。按他的想法,最好能把这些人都留下,即便冒着惹怒妙清的风险也是值得的。谢平川却仍有诸多顾虑:“这些人的家眷多在高丽,妙清只要找到咱们,随时可以用家眷要挟他们。即便是未成家者,他们心目中也是以吕师囊马首是瞻。如果那吕某有什么别的心思,岂不是引狼入室?”

讨论没什么结果,只得暂时休会。所有人离开之后,谢平川唤来十兵卫,在他耳边细细叮嘱一番,要他增派人手,对新来的海狼军严密监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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