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歌

第91章 离别(六)

根据江枫吩咐,孙明悦找木匠马全刻了三个米袋印章,在裁剪成一般大小的纸上飞快的印上一个个红色的米袋子。大袋子表示可以换一斗米,中号袋子表示换一升米,小号袋子则是一合米。所有的纸上都有江枫拇指的手印,昨晚为了按这几千个手印,江枫也很是费了些功夫。

岛民的组织度虽然不高,但常年小队配合狩猎的经验使他们能够小范围合作。江枫便把他们按照原来的村落分组,由自己安排的马全、徐江等人带领,着手挖沟。这条大沟有两个用处,一则作为阻拦山火的防火沟,二来江枫打算把葫芦山流下来的溪水引进沟里,将来就是一条极好的灌溉渠。

江枫安排帮忙的岛民做些粗重活计,把大部分平安港的居民留下,着手营建房舍。若想建立坚固的砖瓦房,肯定是不现实的,虽然有匠人知道建砖窑烧砖的方法,但那绝非短时间能完成的。江枫只好命人一边挖土准备建窑,一边参考岭南竹楼的样式,采伐木材毛竹,建起了一栋栋小竹楼。

几十个病号先住进隔潮好的竹楼里。见德大师给他们一一诊断,发现并无什么疑难之症,可是岛上缺少可用的药材,如果不能尽快服药,情况恐怕还会继续恶化。江枫不敢耽搁,立刻让于万里驾驶着钻风船去海峡对岸购买药材。

听到江枫安排于万里出海,秦贵自告奋勇道:“大郎,让我去吧。福建沿海我熟得很,多则五日,短则三日便能回来。”

江枫本不好意思支使他,但于万里毕竟不熟悉航路,见他热心,便欣然答应下来。秦贵来到此地,顿时被平安港热火朝天的气氛所感染,也想为他们做点什么。这里的人虽然也面临着种种困难,却没有在大宋时的萎靡愁苦,人人脸上洋溢着笑容,亲手建设家园的成就感,没有后顾之忧的安全感,让他们头一次觉得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幸福是一件可以期盼的事。秦贵想,找时间回去跟浑家商量商量,也许,把家搬到岛上来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江枫和谢平川等人商议半天,拉了一张长长的单子,包括糙米五百石,粗布一千匹,耕牛、驮马十头,农具、铁器家什一千余件,各类药材五百斤,食盐、酱、醋,稻种、麦种、蔬菜种子、茶叶种子若干,还要雇佣茶农、各种工匠。现在江北一石米已经涨到五贯的天价,福建虽然远离战火,每一石米价也涨到了三贯多,一匹粗布承平时期只要三百文,如今也要一贯,江枫算了一下手头结余,两万贯钱引的购买力只有八千贯,即便都交给秦贵,也不一定够用。咬咬牙,又拿出六千贯铜钱,一并交给他使用。

秦贵又道:“我看孙账房是个人才,脑子也灵光,大郎你看是不是能让孙账房与我同去?”他明白,自己毕竟是外人,江枫坦然把这么大一笔钱轻易交到自己手上,自己却不好伸手便接,还需有个江枫身边的人同去才好。江枫还未答话,谢平川在旁道:“也好,让小孙历练历练吧。”

本着船不走空的原则,孙账房建议,用剩下为数不多的粮食欠条跟周围的部落换些鹿茸、兽皮、兽筋。江枫觉得可行,果然,江枫良好的信誉起了作用,淳朴的岛民们欣然把家中的山货拿来换成了一张张小纸条,期盼着大船归来带回他们需要的东西。考虑到广兴号一条船拉不了这么多货物,江枫让几个老伙计驾驶钻风船同行。一日后,秦贵带着孙明悦孙账房一起出海,向西方海峡对岸驶去。

送走了广兴号,摆在面前的最大问题便是:钱不够花了。因为丢掉了大部分贵重香料,江枫的家底迅速缩水,加上交给秦贵带走的钱,只剩下一千多斤香料和七万多贯铜钱。眼下平安港已经有了五六百人,每人每天的口粮便是巨大的消耗。平安城每人规定的口粮是,成年男子八两米,女人孩子半斤米,再加上捕鱼打猎和挖掘一些野菜,也就是勉强吃饱。即便如此,一天就要消耗掉五百多斤米,一万斤米还不够吃一个月。

江枫算了算日期,他跟郭守义约好在杭州会面,至今还有四十多天。这段时间不妨跑一趟海贸,尽量多赚点钱,好把平安港的局面维持下去。按照江枫的意思是先去泉州进一批绢帛,然后去高丽卖掉,购买些人参貂皮之类土产,再去青泥洼接上一批人返回流求。谢平川却摇头道:“不妥不妥。高丽是非之地,还是不要去的好。”他对自己那位师弟实在是不放心,不愿与他再有瓜葛:“与其去高丽,不如去再去一趟扶桑,反正扶桑已经有了些人脉,而且比高丽要近些。”江枫一想也对,但这样一来,留在青泥洼的人就得在寒冷的山洞里再等两个月,那个滋味可不好挨啊。

当时从事海贸,是风险极大的营生,绝无一次出海投入全部身家的道理,江枫本就没有多少本钱,留下一半应急,其余购买货物远远塞不满厚德广福两条船。江枫想了想道:“这样吧,万里代我去一趟青泥洼,尽量把人多拉回几个。我和振玉去扶桑,请谢叔坐镇平安港,主持发展大计。”老谢道:“万里自己去有点不放心,再找个老成持重的人同去吧。”江枫摇头道:“不妨事,我相信万里,再说谁不是经历过几次风浪才成长起来的?”各人都点头称是。张振玉更是罕见的露出笑容。

张振玉长于治军,颇有大将风度,正是靠他的指挥若定,平安港的几次危机才得以安稳度过。但目前的垦殖阶段,政务之事极为繁杂琐碎,他已是不胜其烦,早就盼望出海换换环境了。有他在,船上的事情基本不用江枫操心。

张振玉迅速将受过训练的五十个水手集合起来进行操练,熟悉厚德号情况,补给淡水粮食,检查舵面帆面,短短一天,已经做好了出发准备。天擦黑的时候,江枫命人悄悄把几个木箱抬上厚德号甲板。当张振玉看到箱子里乌黑发亮的弩箭时,几乎惊掉了下巴:“大郎,你、你不会是打劫了大宋水军的战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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