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明楼。
燕王同禅心在对弈,朱能在边上观战。
其实已经是他输了三盘,这才换禅心。
两人的棋艺多是燕王指导,始终无法青出于蓝。
朱棣解下腕上的沉香手持握在掌心把玩,深邃的眸子沉了沉。待禅心有些头冒冷汗,无机可乘,只等燕王落下一子。
须臾,男人执起黑子。
在左角上禅心白棋的下格落子。
先行占地,再行攻击。
任妃进来后,先行看了一眼燕王,然后一双好看的桃花眼落在棋局上。
燕王持黑子,棋局黑棋稳扎稳打,连环相扣,让白子步步陷入他的布局,白棋每一步落格都在对方的意料当中。
在她眼里朱棣是个很认真专注同时隐藏很深的男人,一盘棋局都如同战场般厮杀,绝不给敌人留后路,直至逼到缴械投降。
如果将来有一天她的身份揭穿了,他会不会把她当成敌人来对待?
突然间一阵恐惧涌上心头,她并不是怕死,而是当秘密揭开,她在朱棣眼中为他所做的一切都会被摧毁,那才是生不如死。
半晌后,棋盘上燕王的布局已让禅心攻无法退无路,每一步落子都被他料中然后再行布棋围剿。对方只得举手投降,反正已经习以为常了。
“比上次好了些许,待努力。”起码这次两人死得慢了一些
“是。”
朱能禅心恭声回道。
起身才同任妃行礼。
每次下棋的时候,王爷不喜欢被打扰。
直到棋盘完毕,才会搭理人。
随即二人规矩地退下,禅心却暗暗留意了任妃只着了便衣长裙,看来侧妃娘娘是要出招了。
一下子寑殿里的人都被清空。
“…王爷,妾身亲手做的茯苓糕,您过来尝一尝啊。”任妃笑盈盈说着把盒子里的糕点取出
燕王没走动,任妃有点疑惑不由得碎步上前,娇柔地轻轻拉起了男人的衣袖,笑媚丛生。
该死,怎么又想起那个女人了?
上回段凝也是不由分说,就这么拉着他的衣袖,可是两者的感觉不一样!
任妃温柔似水,而她是不容他拒拒绝的坚持!
怔愣之间身影随任妃走动了起来。
燕王抬手满上茶的空闲,任妃捻起一块糕点喂到了男人嘴边。
朱棣剑眉微蹙,看向满脸期待的女人。只得张嘴,小咬一口,然后就喝了整杯茶。
“…王爷,好吃吗?”他的每一句对她的想法,甚至眼神她都很在意
“…嗯。”朱棣几不可察地点首
任妃则是满心欢喜地笑了,还想着再喂,燕王却自顾倒着茶,她只好悻悻放下。
然后莲步移去了内室,替男人整理床铺。这些粗活不需要她做的,可为了爱的男人,她还是心甘情愿。
朱棣缓过心绪起身走进内殿时,隔断纱帘见女人穿着月白色的长裙,青丝披在腰际。男人几分醉意,远远看去,身影恍惚,心生熟悉。
走近后缓缓接过她手里的玉梳子,梳理着三千秀发,动作很轻很慢。
任妃犹记得进府的第一天,王爷也曾为她梳过一次头。雕花的镂空铜镜中倒映出了女人微笑的娇颜。
她转身,接回了朱棣握着的梳子。
起身顺势靠在他的怀里,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娇容浮了一层红晕:“王爷,您都好久没有替容儿梳过头了,容儿好想你…”
她对外本名为‘任静容’,刚来王府时燕王私下会称呼她的闺名,他还说那样子比较亲切。
朱棣没有推开女人,也没有主动抱她。
任妃却不这么想,她以为燕王忆起了往日的点点滴滴,记得她的温柔她的美好,陷入了她编织的迷情网。
稍稍侧了身子,青葱玉手慢慢抬起抚上朱棣的胸膛,眸含春水欲三分,小心翼翼地褪下他的外袍…
朱棣察觉,低眸。
怀里女人清秀的脸蛋淡淡红晕透着妩媚,姣好的身姿娇艳撩人,此情此景只怕没有几个男人把持得住。
幽静薄亮的内室,微醺相拥的男女。
朱棣有一点点意乱情迷了…
直至女人再次伸手向他身上锦缎中衣的时候,朱棣不知哪来的一霎清觉,反手抓住她停留胸口的手腕!
定了定神,幽深的眸子好似要将任妃看穿一般?
随即不着痕迹推开娇滴滴的女人,取回自己的衣服。走了两步停下,却没有回头。
“…爱妃先回去好好歇息吧。”
语气恢复平素的风轻云淡,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被男人推开的手臂停留在半空,如是灵魂搬了家思绪抽空了,眼帘一垂无声的泪水止不住地流。
燕王大步流星,很快在院子里碰上任妃的两个侍女,男人浑身气息冷冽,让禾香彩洁不敢仰视更不敢靠近,两个脑袋低得不能再低。
石桥处遇上禅心和朱能,二人倒是规规矩矩候着。
看见自家主子这么快就出来了,头顶不免飘浮一个大号问?
“不必跟着。”
男人留下一句,便自离去。
他今晚真是疯了,居然在那个时候想起了段凝!
她的脸孔漠然,疏离的相待,却也挥之不去,他到底要拿她怎么办才好!
“是…”
两人在主子走后,互相看了一眼。
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禅心倒是有点心眼地望去了内殿,似有若无的摇了摇头。
禾香彩洁进来的时候,任妃瘫坐在地上,原本漂亮的桃花眼沾满了泪水,空洞无边看着地面。
“…娘娘,难道您就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吗?”这些日子任妃对王爷的所作所为她们看在眼里,实在为自己主子抱不平啊
“那我能怎么办?”
她该说该做的都试过了,难道真要搔首弄姿像风尘女子那般迎合他吗!
“奴婢看王爷会这样子对您,八成都是因为那个段姑娘!”禾香咬牙切齿
她可是听说了那个女人杀死了侍郎公子,没想到只关进去了半天大牢就被放出来了,真是惑人不浅的狐狸精!
“…段凝?对,是段凝,是她迷惑了王爷,不然他怎会这样对我?”
这次燕王真的伤到她了,任妃为这一切的不幸找到了借口。
自从段凝出现后,王爷就对她忽冷忽热,都是因为那个女人破坏了这一切!
任妃横眉竖眼,修长的手指紧紧攥着几乎快陷进血肉,似乎只有如此才能缓解一点内心的痛苦。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原本以为她是一个与众不同,清宁淡然的女子,未想举杯邀月之气魄也不压于任何一个男子。
原本以为他是一个冷冷清清,隐于闹市的侠士,没想到他也会喝酒?
他说的正是段凝,她指的正是风燃。
听闻段凝暂时被释放,半个时辰前风燃前来酒楼探望。
谁知段凝直接提了两盅酒问他:“风公子喝酒吗?”
风燃听言一愣,随后不明所以地点头。
就这样,两盅女儿红。
到了老地方,相识的那片竹林,对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