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聪听到了，摇头道：“要说心态，觉得他们每天的精神状态都不错。气昂昂雄赳赳，一点也不是消极沉闷的样子。”
“不是。”九月看了任聪一眼，“你看到的是表面。他们其实不相信能好起来，更不相信公司还能像以前一样。”
他有点不解，“我给他们做过测试，测试也符合他们表达的信息。”
“相信和希望是两个概念。你希望梦想成真，也许还会口口声声说我相信梦想会成真，但你真的相信吗？不一定。”九月点醒他，“他们现在就是把‘希望’当成了你以为的‘相信’，不是他们不理解你的意思，是他们连自己都弄不清楚。”
任聪毕竟跟九月有过长期磨合，很快领悟了其中道理。
“那现在我们要解决的就是让他们相信。”说完，他陷入思考。
九月适时补了一句：“要想杜绝他们的怀疑，得先消除他们的怨气。”
“怨气？”任聪皱眉问道：“九月姐你从哪里看出来怨气了？”
“没看出来。”九月微微一笑，忍住没把自己的判断说成‘直觉’，毕竟让人难以信服：“推理出来的。我来之前了解过这边的宏观文化。心里若有怨气，不会表现出来，他们文化基因藏着这样的倾向，会将一些消极的东西内化成动力，在某种程度其实是件好事，但任何事过了头就会反噬。”
“这样？这边工作氛围确实与国内不一样，说不上来，但靠近就扑面而来了。极度认真，害怕犯错。到了有点刻板的地步。”
“普世允许犯错，那是因为可以从犯错中成长。如果资源稀缺，犯一次错导致没有重来的机会呢？在他们这边制度和认知就是如此，传承下来的文化基因形成民族风格，民族风格导致民族性格。所以，严谨是他们最大的特点。”九月扯得有点远，又将话题拉了回来，“这样就会衍生出类似的文化，就像刚才所说，消极的东西自动内化。西田公司盛极一时，突然遭遇重大的挫折，而且毫无预警。无论员工心态多么好，都不会对此无动于衷。”
“怨气来自水晶材料的停产？”任聪惊讶道，“他们对公司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呀。”
九月点头：“对公司是没有不满，但对这件事本身很不满，认为公司很倒霉。我们只需让他们认识到水晶材料被滥用后的危险，他们应该就能理解了。消除怨气之后，才能重建信心，让他们看到更好的可能性。将极光程序中录入的数据清除，我们在之后可以再试一次。”
说到这里，任聪也有了思路。
两人花了半天时间，一起将修正方案做出来。
召开了文化变革小组会议后，部署相关任务。
每个部门选择人缘最好最善良的人做为此次部门文化会议的主角。桌上有十几样东西，每一样都贴着一种伤害。比如各种利器，刀具，对应人体各个部位。
几乎每个人都犹豫不决，无论选择哪一项工具都是伤害。很多人放弃不选，也有一些人在反复权衡中选择了伤害最小的工具。
“利器的生产者，对自己的产品很有自信，很有感情。大家认为它们的存在是为了帮助人们解决各种问题，质量越好，功能越多，我们更倾向于选择它。利器本身并无对错，错的是使用出发点。如果某一天，利器的存在多数时间成为伤害人的工具，十几种功能就是十几种伤害，它专为了对付人类而研究，带给人类的伤害远远高于它的帮助，并且在使用上没有任何法律限制，没有任何可以制止限制的规则，将是非常可怕的。”
“想像一下站在那里被伤害的人是你和你的亲人，伤害你的人将是你的对手或充满邪恶的陌生人。他不会像你刚才那样充满纠结和同情，他会随意挑他喜欢的一件甚至多件，狠狠的攻击。”
“抱歉，我用利器打比方可能会引起你们心理上的不适。实际上说的是此前公司生产的智能水晶材料。在法律上没能对智能人和使用者人品有所严格限制之前——水晶材料已经被不良居心的人专门研究开发用于作恶，是反人性反人道主义的秘密武器，我们被伤害致死也很难察觉。所以，它不能再流于市场。”
“你们心里对未来感到迷茫，是因为严重的不确定性。如果公司从现在开始，研发一种可替代水晶材料对世人只有帮助没有威胁的产品，世人会感恩你们今天的选择。而且山田公司此前的研究基础还在，这里人才济济，不要局限于一种材料一种产品，你们一定能不负世人所托，成为更受人尊敬的员工和企业。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绝地而起前途更为壮阔，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日本讲师按照九月的说辞，讲了这样一番话，大家如梦初醒，对公司做出停产决定感到庆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