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菊花酒。”
柳惠看着她,“好!没想到老师这时回来,后天我就要去学堂了,白天也就不能来酒坊,走之前跟你学学做菊花酒,将来回家也可以自己做做吃。”
“是呀,就知道你要去学习了,才让你也来看看。‘玫瑰酿’你不是都已经知道怎么做了嘛,回去后,想吃多少自己就做多少。不过也得适量,吃多了也会醉的。可别像夫人和子佳小姐她们那样吃的趴桌子上起不来了。”说着,嘴角还带着一点点促狭的笑。
“好,我知道了。谢谢表嫂!”柳惠的眼睛格外地明亮,那里充满着欣喜,表嫂竟然和自己开玩笑了。
“先把这白菊、枸杞、当归、生地黄加适量水煎汁两刻钟左右,用纱布过虑待用。糯米淘洗后加适量清水煮到半熟,沥干后拌上前面的几种汁液上锅蒸熟,再拌入适量的酒曲,装入瓦坛,围上稻草或者棉被什么的保温发酵,直到能闻到酒的甜味就好了。不复杂,挺简单的。”秋习语速平缓,认真细致地讲着。
“比酿制‘玫瑰酿’还是要复杂些的。”柳惠道。
“是,‘玫瑰酿’不放药材,这个放了些。不过,这些都不是一成不变的,你可以根据自己的口味和喜好来调制不同的味道。酒的度数也可以自己掌控,可淡可烈。给女子饮的,二三十度即可,给男子饮,五六十度就行。”
“嗯,明白。”
“古人说菊花酒可是长寿之酒,能延缓衰老呢!”秋习强调道。
“哦?这么说来,表嫂,这酒酿出来,可得在铺子里悬旗招告了!”
“那是当然,连同‘玫瑰酿’一起招告。”
“表嫂,你真了不起!”柳惠的眼里盛着羡慕和赞许。
“这也没什么,多看书学习学习,琢磨琢磨,都能做得出来的。”秋习说的似乎很轻松。
“可你是女子,只是太辛苦了。”柳惠语气温软,因为他看到了她多于男子许多倍的付出。私下里他曾偷偷地看过她的手,那么纤细瘦弱,却一点也不细致,那上头有着不同的划痕和粗糙的茧子。
秋习看了他片刻,无不自嘲地道:“是啊,这哪是女子们该做的事。所以我呀,是女子身男儿命。”边说着自己还边笑。
“所以,我才说你了不起。”柳惠眼中有钦佩,也有怜惜。
“表弟,你也不用怜悯我,我倒也没怎么觉得自己太过辛苦。身为女儿家本就是一种束缚,如不再努力的去做点什么,那人生岂不是太没有意义了。何况,我也不是那种怕吃苦的人。命运既然做了如此安排,你说,我还有后退的理由吗?”秋习敛去了笑,轻叹一声,气氛比刚才似乎凝重了些。
她本就是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的往前走着的,并没有想那么多,可经柳惠这一说,看他眼神中所流露出来的怜悯,她灵魂深处里的那道小门突然打开了一条缝隙,有个叫作委屈的小东西探了一下头,一股说不上来的滋味瞬间便弥漫了她的整个神经,她有片刻的静止。
柳惠看着她的神色,双手轻搓着有些无措,“表嫂,表嫂,对不起,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小姐,小姐?”小米唤了她一声儿。
“哦?哦!没有,没有,是我走神儿了,有个小东西在我心里作祟呢。好了,我刚才说的你俩可明白?”
“小姐,明白,明白,我这就去煮药汁。”小米说着拿起那几味中药走了。
“表嫂,你没事儿吧?”柳惠还是有点担心。
“我没事儿,偶尔会有一瞬的软弱,我毕竟不是神,见谅。”微笑又回到了她的脸上。
柳惠也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而是主动地煮糯米去了。
冬日晚上的天空,太过深沉,幽蓝幽蓝的有些瘆人。星子闪着寒光,
让人不敢过久地直视,生怕被吸了进去。
晚饭后,柳惠出去走了走,见裴轻舟的书房照常亮着灯。里面三个女子的影子朦胧可见,但却没有一点声响。
他知道,小米一定还在教芰荷写字,而表嫂,不知又在研究什么新酒了 。
他思忖了会儿,终究还是没有进去。因为他不知道,面对她时他要说什么。他对她可不止只是怜悯,还有心疼。可他不能说,也不能表露出一点来,虽发乎于情,却只能止乎于礼。
他曾有过梦想,也很喜欢那梦想,可他知道,那是个不能坚持的梦想。默默地站了会儿,他转身回了屋。在屋里踱了两圈儿,突然拿起笔墨,铺上纸,给表哥裴轻舟写了一封长信……
柳惠上学去了。裴夫人也不说让秋习把调酒的技艺传给谁了。她让裴老爷把酒坊的一切都交给了秋习,还表现出了一种对秋习最信任的样子。
裴老爷挺欣慰,这回可是没有一点他想的便照做了。但他夫人的真意,让秋习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让她知难而退的真意他还是不明白。
“少夫人,这下子可好了,夫人把酒坊都交给了你!”晚饭时,芰荷高兴道。
“芰荷姐,你以为好,我却不以为好。这样小姐就更累了,你没看她
都瘦了吗。夫人她这是让小姐当他们的劳动力,为他们卖命挣钱!”小米的态度和芰荷截然不同。
“哦,我没想到这点,只是觉得少夫人去做她自己喜欢做的事会很开心,总比看着夫人和子佳小姐的脸子要好得多。”
“嗯,芰荷说的对,我真的很开心,如若让我就这么永久地做下去,我也不会有一点怨言的。因为,我真的喜欢做这件事,真心喜欢!”她看着她们,笑的由衷。
“少夫人,你虽然喜欢,也不能太累。小米说得对,你都瘦了。以后你呀吱嘴就行,活儿让大家去干,保密的,由我和小米去做。”
“对对对,就像芰荷姐说的那样,你吱嘴就行了。”
“好好好,就依你们!我们以后呀,要做出更多更多的好酒来,让到处都飘着咱们的酒香!”
周妈在一旁边吃饭边看着听着,心里是喜忧参半,“哎,有哪一家会让媳妇去酒坊做苦力呢?不过还好,我家小姐喜欢。”
好平静的一段日子。她们早出晚归,一心只扑在各种酒的研制过程中。秋习把一些细活交给了李师傅和尤里,尤里挺可靠,也是个好学的,李师傅自是不必说。
秋习让裴老爷和孙先生没必要天天来,毕竟出了一种新酒是要有个过程的,两人也觉得有理,反正他们来酒坊也不让他们干活,于是也就
隔三差五地来品品酒就是了。
不知这样平静的日子会有多久,谁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