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淼垂眸半晌,再抬眼看他,丢了一句:“告辞。”
鬼精明的洛淼才不信他的话。
少年少君没阻拦她的去路,亦没有跟来,洛淼松了一口气。
可少年少君也不全信她的话。
错落的独门独户的小院里,南文帝君正和扮成村妇隐了真身的南文帝后下棋。
“明日,北冥帝君府的少君便不在神学院听学了,但愿夫人所做的是对的。”他的声音轻佻,听起来颇为轻松。
“所以为此,夫君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寻来了?”南文帝后捏着黑子眯了眯眼。
南文帝君不置可否望着她:“你离家半年,家里的花草也在想你了,夫人。”
九霜勾了勾唇戏谑道:“就这么舍不得我?可若哪天不在了怎么办才好?”
南文帝君眉宇一凛:“不许夫人说这般不吉利的话。”
九霜:“可那是事实,外人都说我用了邪术把你给迷惑得失了魂,可实在是冤枉,明明是你自己要缠着我,还缠着我给你生了两个孩子……”
南文帝君应了声缓缓道:“夫人真就这般无辜?”
九霜闻言一哽,一时半会说不出反驳的话,好半天才道:“我不过随意撩拨,哪知你这般没有定力,反而如此死缠烂打赖上了我了……”
南文帝君沉默一阵:“明日就让洛淼继续去神学院罢……反正,她最近也是辛苦磨砺了一场。”
九霜想了想:“你这是在替她求情?当年南溪被你带下凡磨砺,可比这苦多了,也不见你求情……”
话还没说完,两人皆感受到洛淼回来了。
屋子的门帘子被撩开,洛淼穿着粗布一进门,就见身姿如雪的夫君背对她而坐,正与母亲下棋。
此时正回首看着她,和对面的九霜一样。
“父君怎么来了?”洛淼说话时的嗓音还残留着刚才留下的难过。
这自然瞒不过南文帝君、帝后。
两人从洛淼那收回视线,又相互对视一眼,十分有默契的心照不宣。
“母亲,今日我把鱼全部卖完了。”洛淼再道。
九霜本是心中一沉,又心里一松:“淼淼这么快就把母亲布置的任务给完成了?可真是让母亲刮目相看呢!”
洛淼闻言,心里起伏跌宕,忍住眼里的酸涩继续道:“几尾鱼罢了,现在才被我卖出去,母亲是故意夸奖我么?”
九霜轻笑:“自然,我专门找了这个地方,这里的人衣食温饱已是极限,更何况有闲钱去养几尾嘴叼的鱼?跟母亲说说,你是如何把那些鱼都卖出去的?”
洛淼来这里这么久,自然将这里的风土人情摸了个一清二楚,随后也知道是母亲故意出的难题。
“今日来了个外地身份显贵的凡人,将您的鱼全部买了去,走时,他还再三承诺一定会将鱼好好养着。”洛淼如实说道。
九霜:“原来如此,可你这样也不算是完成任务,因为你只是将鱼卖给了一个外客,而我却实要你……”
“母亲……”洛淼忽然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打断九霜,“我好难过,这些时日,我一直十分小心谨慎的照料它们,可今日将它们全部送走,我好难过……母亲,你好残忍……我再也不要去完成你布置的任务!”
说完,洛淼气呼呼的跑出去,到了隔壁屋子,扑在床上哭了起来。
九霜本欲去追,却被南文帝君拦住。
九霜眉宇一凛:“这孩子是怎么回事?不过几条鱼而已,她就要因此与我置气。”
南文帝君牵过她的手,轻拍着她的手背,缓缓道:“淼淼还小,自幼被你我呵护长大,从未受过挫折,是以心底善良仁慈,也不是她的过错……”
九霜不以为然:“还不都是你,自小娇惯她!把她惯的跟温室里那易折的花骨朵一般……”
南文帝君:“你不也是一样吗?怕她嫁入北冥帝君府,受那权力巅峰的枷锁……”
如今北冥帝君和北冥帝后的关系已到了冰点,可以说是老死不相往来。尽管北冥帝君府想方设法将北冥帝君和北冥帝后失和的消息压下去,可这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
九霜眼里闪过复杂:“那是因为淼淼都说了,不喜欢那位常年幽居在北冥帝君府的少君么!所以……总之,咱们以后不能再过于纵容她了,那日她当着所有神学院里的人的面呵斥了北冥帝君府的神官……虽然,她这么做也不算错,但我还是有些心有余悸的后怕……怕她……过于无法无天冲撞了那北冥帝君府的那几位……”说着说着,九霜叹了口气。
南文帝君难得沉默不与反驳。
九霜神色肃穆,想了想又道:“听南溪说,那少君年纪轻轻早就喜怒不形于色,与此任北冥帝君有过之而无不及,看得出,这任北冥帝君很是用心的栽培了这个独子,很是看中……虽然咱们的南溪也不差,但南溪也常常私下里与咱们说道对那位少君的佩服。”
说完她长吁一口气:“只希望淼淼以后莫得罪太多人。”
这一夜,洛淼在隔壁屋子难过悲伤,南文帝君和帝后则在一起懊悔,是不是把女儿养的过于天真无邪。
而在天界的栖凰公主府中。
天帝突然深夜造访。
栖凰只得匆匆盛装打扮,再为父帝亲煮烙浆 看着白色浓郁的烙浆在茶壶里沸腾,其气息芬芳馥郁,让人心神俱缓。
“吾的来意,你可明白?”天帝坐于栖凰对面的软垫发了话。
栖凰:“初时对父帝的话多有抵触,可后来,栖凰渐渐明白父帝的用心良苦,如此,栖凰便在这里多谢父帝的用心良苦了。”
天帝眼皮一眼:“哦?你明白了什么?”
栖凰用竹勺盛了烙浆递到对面的父帝跟前,再用锐利的的眼神看着天帝:“权力,站在权力顶端,便可蔑视众人,亦无人敢说一个不字。栖凰突然对此十分感兴趣。”
天帝眉眼松动了几分:“那你对那位北冥帝君府的少君怎么看?”
栖凰如实回答:“栖凰喜欢最好最厉害的权势,”她头上晶莹剔透的流苏珠玉微微摇晃,幸眸一转,“可栖凰却觉得这位少君似一道烟,看不清,也摸不着……”
天帝默了片刻:“尽力一试便好。”
栖凰沉默片刻:“是……反正……”没了下文。
天帝抬眼看她,等了许久,也没等到栖凰继续说下去,倒是看到了她眼里的迷茫空洞。
“也好。”天帝说罢,便起身离开,“不必出来相送了。”
栖凰还愣在原地,不明白天帝说什么……也好?
翌日,洛淼刚睡着,就被南溪给捉弄醒了。
“母亲吩咐我,今日带你去神学院听讲学,不得耽误。”南溪道。
洛淼从榻上坐起来,还眯着眼睛,哑声道:“干嘛呀,我刚睡着!”
南溪却在她耳边大声道:“时候不早了,南洛淼!起床啦!”
他的声音足够大,惊得洛淼神思即刻清醒了,她掀开一丝眼缝,发现她已经回到了南文帝君府的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