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记住他为她想的封号,那些离她太远,她只要眼前过得好就好了。她幸福地依偎在自己男人的怀里,牢牢记住了端方两个字。
绝弦知道她说得没错,只能挥泪作别。等到将端方混在其它乞儿堆里带进司乐坊,亲手交给长乐后便请辞云游天下去了,至今杳无音信。
荟薇说得果然没错。太子服毒死后没多久,就有人上门找她,问她和孩子的下落。那些人穿着常服,看不出来历,行事却很有章法。他们细细问了荟薇的死和孩子的容貌特征,盘问半天才去。
当端方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已经是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了。师父不仅跟她说了前因后果,还将自己经营了小二十年的情报网络交给了她。
所谓司乐坊便是培训皇家或高门世家所用的歌女舞姬戏子伶人之所,唱歌跳舞的、吹拉弹唱的、戏班小丑,应有尽有。
皇宫虽有自己的歌舞坊,但逢上御宴大寿之类的盛会时就需要从都城官家司乐坊调人。每年皇宫还得从这里挑人补充新鲜血液,以保证宫里的歌伶舞姬永远都是年轻鲜亮且技艺高超的美女。如绝弦一类技艺卓绝的男伶,要奉诏进宫献艺,一路有随行的低阶小宦官,既要监视也要服侍。
皇上对哪位大臣满意了,要赏歌姬舞女,也要从这里出去。高门大户也可以去司乐坊花钱挑人充进自家院里或送人。不同于花钱买个野路子的戏班子,这是身份地位财势的象征。
而张太医的柳姨娘全不属于这些情况。她是张太医从别人府上要来的。
那一年,张太医到靖安侯家给老夫人诊完脉,被侯爷杜绍康留下吃酒。靖安侯看他对一名舞女十分青睐,便让那舞女给她敬酒。结果,不知是不是真的醉酒,他还没喝到敬的酒便一头歪倒在那姑娘怀里,杜侯爷便让那舞女下去伺候张太医。
张太医出了门却嚷嚷着要回家,又不肯放了柳姨娘的手,引得靖安侯哈哈大笑,直骂他小子贼,"看来是诊金给少了"什么的。
杜侯爷一挥袖大方点头将那姑娘送上了张太医的马车。这姑娘倒不是不愿意,只是感觉突然罢了。她们这样的出身,最好的出路也不过是做个妾,无论是做谁的妾,也都是个妾,日子不都一样吗?毕竟多的是还不如做妾的生途死路。
所以她跟在步伐稳当的张太医身后,心中是感激的,只盼着家里的主母不要太挫磨她就好。进门数年,她伏低做小,谨小慎微,日子也算安稳,只是偶尔会想着有个孩子多好。不过想想自己能给孩子什么呢?也就不纠结了。
她知道应是张太医不肯让她有孕,该是在每日让她饮用的养颜汤里做了文章。她想想也能明白,他为何不肯让她有个孩子。嫡子女都已是成家的年纪,他自己也是知天命的年纪了。再来个年幼的庶子,在他百年后,可能有家宅之争不说,小妾幼子也可能会有性命之忧。年轻的小妾自己一个人怎么也能活下去,但无人庇佑的幼子,肯定会过得艰难,甚至能不能活命还两说着呢。
因此,柳姨娘喝药时眉头都不皱一下。只是,张太医从晋王府回来后,就给柳姨娘停了药。过了几日,再给喝时,柳姨娘敏锐地发现所谓的养颜汤变了个口味。
她没问,但心里有了数。
张太医一回到家就愿意到柳姨娘房里歇着,老妻和母亲姑侄俩见钱眼开的样子让他烦不胜烦。他几个儿子整天钻营商贾之道,对医术完全不感兴趣。他妻子跟他过了一辈子,现如今只求自己快活,才不管他去哪儿。
因此,他每天跟柳姨娘谈谈医学和每日见闻。刚开始他只是跟她说每日的趣闻,后来看柳姨娘聪慧,忍不住多给她说了几句方子,没想到她都能一一背下,写出来。他在家实在是没人可教,教着教着就知无不言了。
他起初防着柳姨娘给靖安侯府递消息,不敢谈论贵人之事。试探几次之后彻底放了心,才真变得跟她无所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