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雍朝一百三十一年,夏至已至,陈兵边境已有月余的东山国大军开拔,分三路直插牧国腹地,而位于马栏山下的马栏关,虽为抵挡东山国大军的第一道壁垒,但三面被围,也只能勉力坚持,不日将破。
消息传回牧都已是三日后了,牧王大怒,立马派遣诸郡援军火速驰援马栏关,而当消息传到牧云郡时,又已是数日过去了。
楚知吾来到这牧云郡城也有一段时间了,每天除了基本的行伍操练外,就是干活了,这么想想,好像日子跟山上也差不多,只是少了那份清净,人也难免会浮躁些。
这不,刚忙完农活,又陪着李为制止了李顺和隔壁第八什新兵的冲突,说是不打不相识,但明显吃了亏的李顺还是有些不服气的,可让他跟对方单挑,他又自知没这个实力,晚上恨恨的多吃了一碗白米饭。
李为当然知道李顺受了气,但身为什长,他也只能劝和,毕竟大战在即,哪有战事未启,自己人先打起来的道理,这要是百夫长大人甚至小都统知道了,他们这第八第九什所有人都得脱一层皮。
李为也只得伸长胳膊拍着李顺的肩膀劝慰道:“顺啊,我知道那小子跟你不对付,故意来找茬,但咱们也不能为这事直接跟他杠上不是?说不准东山国那帮贼人什么时候就打过来了,咱们有力气,也往敌人身上使,跟那小子,犯不上。”
道理谁都懂,李顺虽然不忿,但也知道无可奈何,毕竟自己不够人打,总不可能群殴吧,单挑好歹还能说是切磋,群殴算是个什么样子,给什里惹麻烦吗。
李顺点了点头,赶紧吃完饭,一个人又去营房外操练了起来。
楚知吾倒是一直没闲着,来到牧云郡后不是学这个就是学那个,可武侠设定也不是随处都有秘籍的,要知道那些大侠一个个那都是福缘了得,动不动就有高人灌顶传功或者自己就是武学奇才,又恰巧在什么绝壁崖洞里找到了一本盖世神功,那自然短时间便是突飞猛进,只是楚知吾一边练着这枪法套路,一边怎么觉得不得劲。
当他在牧云郡想学的菜式都学会了,教习那一套枪法也是烂熟于心了,见仗又似是打不起来,自然就算着日子准备回仓山了。奈何现实总是令人猝不及防,这边刚打退堂鼓,那边东山国大举入侵的消息就传来了。
农活彻底停了下来,每日都是操练行伍以及枪法,毕竟牧云郡虽距离边境不近,但万一东山国大军突破了第一层防线,那么这第二层防线,楚知吾他们也必须得顶上去了。
与楚知吾等人不同,徐杨是身上有些武艺来投军的,不仅身形比其他人灵活许多,还会一手箭术,那真是跟他名字一样,百步穿杨何其了得,得知了此事的百夫长也是心中后悔不已,怎么当初征兵时没发现徐杨这么个高手,虽不能将他提拔为军官,但可以送他去护卫将领啊,那自己这仕途岂不是又要顺遂许多。
没日没夜的操练,楚知吾觉得这些行伍阵型,还有那一套枪法都已是练无可练了,一点也不科学,但又转念一想,武侠世界,要科学干甚,便摇头轻笑,再次沉下心来操练。也是因此,楚知吾才确定,原来师父他老人家是真的没给自己打下什么武学基础啊,虽说师父总是把他的武艺夸得是天上少有,地上无双,但身为徒弟的楚知吾,好像力气也不如人大,身法也不如人敏捷,除了从小干活耐力强些以外,当真是普普通通啊。
相处一个多月下来,都是大家跟徐杨去请教,跟李为去请教,可没人跟他楚知吾请教个一招半式的。
再过半月,时值小暑,牧国境内已是人心惶惶,自马栏关后,东山国军步步逼近,而牧国派上去的大军早已是死的死,降的降,东线失守,西线只得顶上,牧云郡守军五千开赴前线。
军旅之途就比不得在牧云郡内操练了,除了星夜兼程以外,楚知吾与其他新兵还得负责许多杂活,挑水做饭,那都是再正常不过了,有时还得给那些老兵清洗衣物,保养甲胄,大家虽不喜,却也是捏着鼻子都做了,毕竟行伍之中,可容不得讨价还价。
终于在大暑前两日,牧云郡守军风尘仆仆的抵达了前线最后的关隘,银瓶关。而银瓶关后,就是一条通途官道,直通牧都,也就是说,万一银瓶关守不住,牧王的安全就不保了,即便牧王一路往西退守,也有雪雾山天险,让他退无可退。
正值盛夏,银瓶关炎热难耐,并入大军的牧云郡守军从未进行过如此大阵仗的操练,动辄数万人,在校场移动,一时间沙尘滚滚,别说楚知吾了,哪怕是徐杨李为之流,都分不清方向,而身披银甲的守将见此一幕,则是眉头紧皱。
待得操练枪法,牧云郡这一帮乌合之众比起其他军士又是相差甚远了,若不是亟需用人,守将甚至想将这些人打散了去当伙夫了,但不得不说,是金子总有一天会发光,而在牧云郡守军之中,或者说现在的第七军之中,徐杨就是那颗正在闪闪发光的金子。
来到银瓶关不过一周,徐杨就已被调出第七军,成为了第三军偏将的亲卫,徐杨离开时与什内众人互道珍重,在与李为、李顺道别时,稍微多聊了几句,但到楚知吾时,却又是欲言又止,最终抱了抱拳就此别过。
因为徐杨也看不懂楚知吾此刻的状态,似是自小打熬气力,但又丝毫没有习武痕迹,身法、招式路数都粗浅得很,偏偏气息极长,耐力极强,即便是徐杨想提点两句,又想起楚知吾可是仓山下来的,生怕自己祸从口出,便干脆闭口不言。
经过一周的熟悉,银瓶关地形也早已被众人熟知,在新的营房里闲扯时,李为还说道:“原先只知银瓶关易守难攻,现在才知道,真是银瓶一般,这么小的隘口,这东山贼冲过来多少不都是白白送命,他们又何来信心敢来犯我牧国。”
也算是熟知战阵的李顺也躺在床上说道:“就是,若想绕过银瓶关,路途遥远艰险不说,到处是深山老林,大军过境哪有那么容易,还不等他们绕道后方,说不定仗都打完了,也不知这群东山贼是何想法,竟是兵分五路,难不成还想接连绕过数处险地直逼都城不可?还是想凭空造出大船,从芷江逆流而上,抵达莽山渡口不成?”
倒是平常言语很少的张云讷讷的说道:“咱也不好把东山贼子们想得太蠢了,也莫想那么多,毕竟咱们这些士卒无非是冲锋陷阵罢了,一阵冲杀下去,能不能回得来还……”
兴许是想到自己这话说得不吉利,张云又赶紧呸呸两声,大家熟悉了,知道他不会说话,自然也不以为意,只是各有各的心事,但不一会,营房里也是鼾声四起,连绵不断了。
又是一周过去,暑气稍退,第七军虽然行伍操练间还算不上天衣无缝,但也勉强像个样子了,恰逢立秋前一天,东山军已到银瓶关外叫阵,鼓声齐鸣,而关内则是战意高涨,血气澎湃。
守将潘山是一名军家子,其父更是牧国赫赫有名的大将军潘晦,一身武艺自是出类拔萃,更是通晓行伍调度,不然牧王也不会将此重任交给他。自身内劲鼓荡,一番话说得数军振聋发聩,只恨不得立刻拔刀向贼。
关内战鼓擂响,关外叫阵的敌军马上退出数百步,自是早有防备,这边还没来得及张弓搭箭的士兵们站在关隘之上,跟着将领们哈哈大笑,嘲讽着东山贼的怯懦无胆。
这仗看得楚知吾是一阵无语,心底想到,这也太守规矩了,要我是将军,必然突发冷箭,几轮齐射,说不定东山贼军直接就士气低迷打不下去了,毕竟贼军尸首留在关下,还敢来犯多少得有几分胆寒吧。
话虽如此,楚知吾也不会随意跟同袍乱说,毕竟这吐槽事小,蛊惑军心事大。
关外两军布阵对垒,第七军的楚知吾前面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看到身前同袍的后脑勺,以及前面喧天的哄闹声,尽管不明所以,但楚知吾也和其他人一样呼喊了起来,至于为什么呼喊,呼喊的内容是什么,他一概不知。
两军阵前,皆有一人,单枪匹马,牧国军这边,银甲小将单手擎枪,正细细摩挲枪杆,仅露出双目的头盔淡淡的看着前方。东山军这边,玄甲将领左手握住枪身,右手把住枪末,直直的把枪尖指向银甲小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