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人家Ⅱ(265):你不管,我就哭给你看
令王满当想不到的是,多年不走动的老亲戚黄参周突然到了家,还备了重礼,一箱姚花春酒,五斤牛肉,还有两条芒果烟,两箱水果罐头。这个黄参周,是黄参尧、黄参舜的亲弟弟,是王廷耀、王廷玉亲姐家的儿子,喊苏子莲为二妗子的,当初分亲戚时,分给了长门王廷耀家。解放后,王家老姑娘和老姑父相继去世,就由老大黄参尧继了这门亲戚,老大黄参尧死后,老二黄参舜继了,也来过二年,文革开始后,老二黄参舜也死了,老三黄参周就把这门亲戚给断了。
正在喝酒的王满当和丰潮看到如此厚重的礼品,还是热情地接待了黄参周和他带来的那个年轻人。那个年轻人,好象是丰潮的学生,叫什么黄清智的。果然,黄参周还没有介绍,黄清智已经喊起老师,自我介绍了一番,他爹叫黄参禹,是黄参周的堂兄,他叫黄清智,原来隗镇食品公司的经理黄清理,是他亲哥。
王满当一听,心里敲起了鼓。黄清理被田县检察院带走的事,他是清楚的,黄家花钱跑事,想把他给捞出来,他也是清楚的,可这事,自己肯定办不了。而丰潮一听,生意来了,于是便客客气气地请他们叔侄入座,自我介绍道:“参周表叔,我叫丰潮,咱们田县一中的校长兼党支部书记,西院的王满囤,是我亲姨夫,这院的王满顺和满当叔,和俺爹是亲老表,来,来,来,参周表叔,请上座。”
黄参周听了,这才坐下来,叹了口气,说道:“文革,害人不浅啊,让我这个外甥都不敢串姥娘家这门亲戚来了,二妗子还在世,我这个亲外甥却已经断了亲,惭愧啊,惭愧。”
丰潮心里,更知道了个八九不离十,他们是要来攀王家这棵大树,为黄清理跑事的,从给王满当送的敲门砖来看,他们是下了血本的,这中间的油水,厚得很,这笔生意,是一定要揽下来的。于是又接过黄参周的话茬,说道:“是啊,文革十年,把亲情都搞得荡然无存了,前些日子,我和满顺表伯、松江书记两个人在中州宾馆吃了顿便饭,两位老人感叹不尽啊,他们遭受的苦难,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想都想不到的啊。”
黄参周是来找王满当的,想通过王满当找到王满仓,然后通过王满仓的关系,再找到黄青良、苏君成等人,把黄清理的事给压下来。他没法直接去找王满仓,一是他们之间不熟悉;二是二妗子还活在世上,外甥就断了亲,这话好说不好听;三是黄清理的事,又牵涉到新经理王财旺,又是王满仓的亲侄子,他有可能不管,或者往反方向管,把黄清理的罪给加重了;四是希望王满当能找到他大哥王满顺,如果他能给田县县委打个招呼,恐怕黄清理什么事都没有了。可如今,凭空杀出个程咬金来,让黄参周、黄清智大喜过望,于是反客为主,端起了酒杯。
黄清理的事,还真不小,几百万元的贷款,花得无影无踪,一百多万元的外欠账,被人追要,法院那边,已经立案三起。田县农行隗镇营业所、田县隗镇信用社也已经把追要不良贷款的材料上报到田县县委新成立的清理金融部门不良贷款办公室。田县纪委协同公、检、法联合办公,加大追缴力度,有几个企业的负责人已经被传唤、谈话,做了笔录,定了还款协议,不然,按破坏社会主义金融秩序罪予以论处。
陈凤大骂着:“我的天啊,一个个天杀的、没良心的,这可叫俺咋活啊……”那声音,淹没了袁家儿女哭丧的声音,正在礼桌旁坐着的王满囤一愣,回头问了句:“又咋着了?”
此时,陈凤已经带着满面愁容的儿子王财旺,站在了王满仓的家门口。正在指挥着一群年轻人在丰子泽房子前垒煤火台的王满仓,也听见了二嫂的哭声。他知道,该来的是一定要来的,王财旺接手隗镇食品公司这事,早晚会发作的。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土,让孙小虎他们几个先忙活着,回头便到了家门口,冷冷地看了二嫂陈凤一眼,说道:“回去吧,嚎叫什么,丢人不丢人?”陈凤见王满仓过来了,立时没了脾气,撇下儿子,灰溜溜地靠着墙根走了。
大伙笑了几声,算是过去了。对于陈家女人的哭声,寨上的人们已经习惯了,从王廷耀的老婆王陈氏起,这哭声一直被模仿,但从来没有被超越过,陈氏的哭丧声音,可谓是一绝,无厘头便能大哭一声、大骂一场、怨天尤人一场、要死要活一场,成了习以为常的家常便饭。其实,她的目的是很明确的,比如今天,就是在威胁自家兄弟王满仓,俺孩子这事,你必须得管,你不管,我就哭给你看、闹给你看、死给你看。
院子里,站起身、正要出门吆喝儿媳的苏子莲听到小儿子的声音,便又坐了下来,拿起了那本繁体字竖排版《圣经》,戴上老花镜时,正好看到王财旺垂头丧气地进了院子,便骂了声:“六孩,要是哭能解决问题,咱家里的人都坐在这儿哭吧,抬起头,有点男人的样子。”
王财旺苦笑了一声,说道:“奶奶,好几百万呢,抬不起头啊。”
苏子莲笑了,说道:“抬不起头,看着地,地上会有钱?记住,要常怀喜乐之心,才有喜乐之事,一心喜乐,凡事喜乐。”
王满仓跟着王财旺进来了,看了娘一眼,说道:“娘,这锅碗瓢盆都借出去了,中午都到加工厂伙上吃饭吧。对了,刚才有人看到参周哥进寨门了,他没来见你?”
苏子莲笑了,说道:“周啊,他要是还认我这个妗子,我就认他。他比不了他大哥参尧。参尧认亲,知道心疼人,你爹死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