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锦澜和周舜钦留在汀兰居陪着薛氏用了午膳。
虽然薛氏数次告诫过陆锦澜,万不可将她所有的感情全都放在周舜钦的身上,以致往后若周舜钦变心了,她会承受不住,但就现在而言,薛氏看周舜钦这个女婿还是 很顺眼的,也是很乐意看到他和陆锦澜的感情很好的。
而周舜钦又到底是在官场多年的,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什么样的关系没有处理过?所以对于哄薛氏高兴这件事,他可以说是驾轻就熟。于是这一顿午膳可以说是宾主尽欢。
用好午膳后,就有小丫鬟过来收拾打扫干净,至于薛氏和陆锦澜,还有周舜钦则是到东次间的临窗木炕上坐着。
此时正值阳春三月,和煦的日光从雕着十字海棠纹的槅扇窗里透了进来,照在人的肩上,身上,暖融融的。就连隔窗吹进来的风也不知道带来了哪里的溶溶花香,只闻着就令人觉得心旷神怡。
白檀和绿檀用朱漆描金小茶盘端了用刚烧开的水冲泡的茶来给他们。茶叶正是姜老夫人送给薛氏,先前由周舜钦和陆锦澜带过来的今年的碧螺春新茶。
这碧螺春茶不但喝起来滋味醇厚,更妙的是香味浓厚,只要一揭开茶盖,立刻就有一阵阵的 香气扑鼻。
在这样惬意的午后,隔窗晒着这样暖融融的日光,同自己两个最珍爱的人坐在一起悠闲的喝着今年刚出的新茶,陆锦澜只觉心中既安宁,又幸福。
当她放下手里的盖碗,目光一一的看过薛氏,和周舜钦时,她眸中不由的就浮上几丝浅淡的笑意。
今儿这一日,陆锦澜和周舜钦直待到了快要傍晚的时候才走。
其实按照周舜钦的意思,原是想和陆锦澜在这里用过晚膳之后才回去的,还是薛氏想着,陆锦澜现在到底已经是周家的儿媳妇了,纵然姜老夫人是个大度好相处的,但新儿媳妇回门的时候竟在娘家用完晚膳才回去,那算什么呢。
所以还是薛氏一直在催着周舜钦和陆锦澜赶紧回去。
自然,正所谓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今儿陆锦澜回门,周舜钦和姜老夫人给准备了那么多的礼品让陆锦澜带回来给她,现在陆锦澜和周舜钦回去,薛氏肯定也是准备了好些丰盛的礼品让他们两个带回去。
且其中好些礼品都是给姜老夫人,以及周舜钦的,给陆锦澜的只占一小部分罢了。
当然,这绝非是因着薛氏不看重自己女儿的缘故,反倒是因着她心里面很明白,陆锦澜既然现在已经嫁到了周家去,那往后她在周家的日子过的舒不舒坦,以及能有多舒坦,很大一部分是都要取决于姜老夫人和周舜钦的。薛氏身为母亲,心疼她生养的这个唯一的女儿,她自然是希望陆锦澜往在周家的日子能过的舒坦的,所以她还如何能得罪姜老夫人,和周舜钦呢?自然时时刻刻都要体现出她这个做娘家母亲的大方的。
且等到陆锦澜和周舜钦出门的时候,她还一直送到了汀兰居的院外。若非因着她是长辈的身份,只怕她都要将他们两个送到大门外面,直到看到他们两个坐上马车才行。
不过即便她没有亲自将陆锦澜和周舜钦送到大门那里,却还是在陆锦澜和周舜钦走出汀兰居好远之后,她依然还是手扶着院门口的香樟树,一直目送着他们,直到再也看不到他们的背影时,她还依然舍不得转身回去。
薛氏这样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陆锦澜自然是看在眼里的。因着她心中也十分的不舍,中途好几次回过头来看薛氏。
每一次她都能看到薛氏站在院门口,目送他们走远的样子。
想想上午的时候,薛氏也是站在同样的位置。不过那会儿她却是在翘首以盼,看他们什么时候回来的,现在她却是要目送着他们走远......
陆锦澜只要一想到待会儿薛氏回到汀兰居后,屋子里面冷冷清清的只有母亲一个人,她就忍不住觉得眼眶发热。
再想到她此次和薛氏一别,下次不晓得什么时候才会再回来看望薛氏,她那眼中一直忍着的眼泪水终于还是扑簌簌的滚落了两滴下来。
周舜钦正同陆锦澜并肩一道往前走着,如何能看不明白她此刻心里的难过呢。实际上,从薛氏催着他们快些儿回去,陆锦澜起身同薛氏告别,伸手拉着薛氏的手两两相望时,周舜钦就知道陆锦澜在强忍着眼中的泪意了。
只怕若那会儿他不在旁边,陆锦澜都已经会忍不住落下泪来。薛氏也会更加的忍不住,怕是早就已经伸臂将陆锦澜揽到自己的怀里了呢。
如此母女分别之事,周舜钦纵然只是个旁观者,他心中也觉难过。尤其是难过的人里有一人还是陆锦澜,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他也不知道为何,当他看到陆锦澜沿着脸颊滚落下来的眼泪水时,就觉得她那一颗颗的眼泪水并非是落在了路上,而是一颗颗的悉数都砸在了他的心里。让他心中既酸软,又怜惜不止。
一时也就顾不上许多,忙展了自己的衣袖,要来给陆锦澜擦泪。
而陆锦澜虽然还在一直默默的落着泪,却还是一眼就看到周舜钦身上穿的是一件簇新的品蓝色织锦锦袍。
——为着今儿陪陆锦澜回门,早起的时候周舜钦才特地的挑选了这件锦袍。还是上个月新做的,并未上过一次身。
且这件衣袍的料子是十分名贵的浮光锦,这会儿若用来给她擦拭泪水了,不说这件锦袍就这样的废了,那肯定他的衣袖也会变得皱皱巴巴的。
于是还未等周舜钦的衣袖子到自己的跟前,陆锦澜就已经眼疾手快的一把推开他的手。
然后她就说着周舜钦:“你这个人可真是。也不看看自己身上穿的是件簇新的衣裳,就拿衣袖子过来给我擦拭泪水。若待会儿真等我的泪水沾上你的衣袖子了,那你这件新衣裳可就毁了。”
周舜钦听她这样说,这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自己今儿穿的是一件簇新的织锦锦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