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上午,洪天明一脸疲惫的回到了家,一进屋,秀秀就告诉他周艳艳让他到她家去一趟,洪天明四处看了看,问道:“咱娘呢? ”,秀秀说:“到县城姐姐那里去了。”洪天明有气无力的问:“是不是搬救兵去了?”,秀秀摇摇头:“妈妈是去看大姨家的房子,妈妈准备带大哥进城去住。”“什么房子?”天明没明白。秀秀告诉他大姨要随大姨夫一起回他的浙江老家,把县城的老房子留给了妈妈,洪天明眼睛都瞪大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半月前妈妈就收到了大姨的来信,妈妈不让我告诉你,要不是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才不会说呢。 ”,洪天明更糊涂了:“为什么?”秀秀说:“你一直闹着要离开何集村,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妈妈怕你知道又不会安心了。”,天明盯着秀秀说,他在医院的时候也认真想过,娘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怪他一时昏了头,结果惹出这么大的乱子。秀秀告诉他,那天晚上大哥拿的菜刀是她放在西屋的。天明说,景力叔回医院都跟他讲了,大哥身边有把菜刀,多危险哪,如果她切完焖子把菜刀放回灶间,大哥怎么也不会想到跑出西屋去院子里的灶间拿菜刀,这样的话,大哥冲到东屋来充其量也就是用手打他几下,这可倒好,因为她的疏忽,大哥剁掉了自己的两个手指头。秀秀懊悔的垂下了头,天明赶紧说:“也怪我当时昏了头,让娘伤了心,这才激怒了天晴。”,就是,那晚上,他做的实在太过分了。秀秀问道:“大哥在医院怎么样了?”“还能怎么样,断手指的创伤治好了就回家养着呗。” 秀秀问天明去不去上扬村,洪天明搓了搓裤子,叹了口气。秀秀试探他:“你这意思是打算跟周艳艳算了?”洪天明一脸的无奈,放弃周艳艳他舍不得,可又不敢再惹娘生气了,他是瞻前顾后、左右为难,洪天明下定了决心,说:“秀秀,你就在家待着,不要去照顾周艳艳的家人了,娘说的对,凭什么呀!”,这回是秀秀瞪大了眼睛,确认三哥是认真的,秀秀“扑哧”笑了:“太好了,这下我可以跟妈妈一起进城了,也不用跟猛子领结婚证了。”秀秀起身要走,天明拽住了秀秀:“等等,你在说啥呢,我没听明白。”,秀秀又坐在了炕沿上:“妈妈已经答应让我去周艳艳家了,条件是跟猛子到公社领结婚证,妈妈的意思是我跟猛子领了结婚证,婚姻就受法律保护了,这样就断了周家的非分之想,等到周艳艳的哥哥娶了媳妇,我就可以回来跟猛子结婚了。”,天明瞪大眼睛:“你同意了?”秀秀点点头,天明又追问了一句:“自愿的?”秀秀又点点头,天明顿时怒不可遏,大声训斥起来:“娘是气糊涂了,你也昏了头吗!”,秀秀没有想到三哥会这么生气,她重复着刚才的话说:“妈妈也是为我好呀,只要我跟猛子领了结婚证,周家人就不敢乱来,最关键的是,周艳艳让你去她家,无非是想让你看看她家的实际情况,明摆着,周艳艳能否成为你媳妇,我才是问题的关键, 除非你不想娶周艳艳了。”,这番话让洪天明哑口无言,他沉默了一会,说:“那这样,你先不要跟猛子到公社去领结婚证,等我从周艳艳家回来再说。”,洪秀秀笑笑:“着急的人是你,我又不急。”。洪天明说他这就走,临出门又叮嘱了一句,一定要等他回来。 秀秀说,不见他回来,她是不会跟何猛子去领结婚证的,话虽这么说,瞧三哥火急火燎的样子,秀秀已经有数了,心里想,见到周艳艳,三哥要不讨好她才怪呢,结果注定就是她去照顾周艳艳的家人,既然这样,还有必要等三哥回来吗,干脆,趁这个时候, 她跟猛子就到公社把结婚证领回来,有了结婚证,她再去周艳艳家,顺利地话,用不了多久三哥就会跟周艳艳结婚了,这样, 她总算是为家里做出了一次大的贡献。洪秀秀想到这里,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她打定主意后,便到院里推上自行车去找到了何猛子。两人在村委会开了证明信之后,猛子带着秀秀从村北头的机耕路向省道骑去,路上,秀秀说,这下何集村的人都知道他俩处对象了,猛子说:“ 什么处对象,领了结婚证你就是我媳妇儿了。”,秀秀感到幸运:“亏着景然叔没来村委会,要是他在,证明信肯定开不出来。”“婚姻自由,你娘都同意了,老支书也管不着呀。”秀秀说:“ 我们到了郭家镇,先到供销社给你买新衣服,然后再去公社领结婚证,孙桂兰就在供销社,听说她嫁给了赵有林主任。”何猛子说:“赵主任娶了那么个臭名远扬的女人,也不怕把他自己熏臭了。”秀秀用话怼他:“ 你嘴巴才臭呢,好歹我还叫他一声赵叔叔呢,再说,人家孙桂兰人可不坏,都是村里人乱嚼舌头。”“万恶淫为首,占了这一条,她还能好到哪去!”,秀秀闭口不语了。
就在猛子蹬车要上省道的时候,一辆上海牌黑色轿车缓缓从他们身边驶过,这么洋气的小轿车两人都是初次见到,秀秀说,这是奔她们何集村方向去的,该不是谁家在国外的亲戚回来探亲了吧,最近报纸上有过这种报道, 猛子说,听说景生叔同父异母的哥哥在外国,没准儿是你这个叔伯大大回来了。秀秀说,这只是传闻,我大爷至今连景宽大大的一封信都没有收到过,我大爷说,他这么多年虔诚打坐相信总会有金石为开的一天。猛子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他想的是车上坐的人,他说,这么漂亮的小轿车,里面坐的人会是谁呢?秀秀扭头向后面张望,轿车已经渐行渐远,她想,没准儿是个大官到她们何集村去了,秀秀猜对了,坐在轿车里的人就是在文革初期被打倒的县委书记魏国栋,当年,魏国栋被战友接走,先是在部队待了一段时间,后来他回到了老家沂蒙山区,在那里接受劳动改造,粉碎“四人帮”后,组织上联系到了魏国栋,先安排他去秦皇岛疗养院休养了半年,身体恢复之后,准备出任燕都市的市委书记,上任之前, 他忙中偷闲,专程赶到了何集村来看望洪金华兄弟俩,洪景然把郑淑玉家发生的事情对魏国栋说了,魏国栋让秘书记下了洪天晴的名字和他所住的医院, 在村口,洪景然说:“魏书记,这‘四人帮’倒台了,我们老百姓看到了希望,往后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魏国栋坚定的点点头:“将来的重心就是抓经济建设,提高老百姓的生活质量。”,他跟洪景然握手告别。
洪秀秀和猛子到了郭家镇公社,两人先去了供销社,一进门,就看到站在柜台前的孙桂兰,孙桂兰见到秀秀,特别高兴,她把秀秀喊到柜台里,拿出水果糖叫她吃。赵有林的媳妇马小蓉死后没多久,孙桂兰的男人贺老蔫也死了,经人撮合,赵有林跟孙桂兰重新组建了家庭 ,秀秀的父亲洪景山是赵有林的恩人,孙桂兰早有耳闻,婚后,赵有林对她说,当初没有洪景山的提携,就没有今天的他。现在,两人是夫妻,孙桂兰自然对秀秀更多了一份情谊,她说既然来到公社,晌午就在她家吃饭,孙桂兰一脸的喜兴,她悄悄告诉秀秀,自己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看得出来,嫁给赵有林,她的日子过得很惬意。洪秀秀说她是来给猛子买衣服的,买了衣服就准备到公社去领结婚证,孙桂兰大为惊讶,她指着猛子说:“你是要跟他结婚?”秀秀点点头,“你们处了多长时间的对象?”“一天都没处,这是为了我三哥,临时决定的。”,秀秀和猛子结婚是为了天明,又不是玩小孩儿过家家,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孙桂兰对另一位售货员说:“龚雅丽,这是我家老赵的一个侄女,我带她们先回家了。”龚雅丽说:“孙姐,您回去吧,店里我一个人应付得了,您下午都不用来了。”,孙桂兰说店里也没有什么好衣服,她让秀秀别买了,跟她回家,三个人一起离开了供销社。赵有林和孙桂兰结婚之前把两家村上的老房都卖了,然后在离公社不远的郭家镇的边上盖了一间新房。进了屋,孙桂兰说,秀秀帮她到厨房做饭,猛子就在屋里歇着,两人去了灶间,一进院里的灶间,孙桂兰便问,她跟猛子领结婚证与他三哥有什么关系,秀秀只好把她家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孙桂兰听后,唏嘘不止,原来事出有因,不管怎样,秀秀千万不能犯傻,因为焦急,她的额头已经溢出点点汗珠,孙桂兰用毛巾抹了一把脸,说:“丫头,你不能跟何猛子领结婚证,听姨的,就算你去照顾周家的人也没有必要跟何猛子领结婚证呀!记住这两句话,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可是看的真真的。” ,秀秀告诉她:“周艳艳的哥哥就是在咱们公社当过副主任的周大龙。”孙桂兰怔了一下,自言自语道:“原来是他,他怎么瘸啦?”,秀秀说她也不知道。 孙桂兰清楚周大龙是个什么人,所以,她理解郑淑玉,当妈的保护自己的女儿这没有错,但她这样做,非但保护不了秀秀,相反是害了她,秀秀又是那么听她妈妈的话,母女俩怕是都被天晴剁掉手指给吓傻啦!看样子,现在用几句话是很难说服秀秀了,孙桂兰只有另想办法,她说家里没酱油了,在灶台上顺手拿了个空瓶子,孙桂兰让秀秀先进屋歇着,她出门直奔公社而去,孙桂兰找到了赵有林,把事情对他说了,赵有林说:“这家人的脑袋都是被驴踢了,怎么能干这种蠢事!”他把婚姻登记科的科长黎思云找来,告诉他不要给一个叫洪秀秀的姑娘开结婚证,理由就是女方还不到法定结婚年龄,黎思云记在了本子上,孙桂兰说这个理由好。等黎思云走后,赵有林告诉她,刘本涛被抓了,很快他这个公社一把手也会被免职,孙桂兰说,没事,她舅舅和舅妈身后无嗣,舅舅辛苦一辈子,在京城大红门赚下了两套房子,前两天来信说,一套留给了她,老两口岁数大了,身体又欠佳,希望孙桂兰回来照顾他们颐养天年,等孩子生下来,他俩不如就到京城大红门的舅舅家去,赵有林对此未置可否。
孙桂兰一走,何猛子就对秀秀说,他俩先到公社去把结婚证领了,然后再赶回来吃饭,这样,即不折孙桂兰的面子,又把事情给办了,秀秀说,他也觉得还是先领了结婚证心里踏实些。孙桂兰回来了,她手上拎着酱油瓶,还多了一包卤菜,秀秀迎上去说:“孙婶儿,我跟猛子商量了,决定还是先到公社把结婚证领了,回头再过来吃饭。”孙桂兰说:“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我买了一斤酱牛肉,,你郑叔叔中午回来,正好猛子陪他喝点酒,下午你们去干什么我就不管了。”何猛子一听赵主任中午要回家来吃饭,吓的他说什么都要走,孙桂兰一看实在留不住,也就没再勉强。 从孙桂兰家出来,何猛子带上秀秀一句话都不说,就闷头蹬车,秀秀问他怎么了,猛子也不吱声。自从进了供销社的门,何猛子就感觉到孙桂兰在故意冷落他,到了她家里,又把他一个人晾在了屋里, 何猛子明白了,他跟秀秀不是一路人,如果将来他跟秀秀结了婚,会面临许多这种难堪的事情,算了,何猛子突然刹住了车,他对下车的秀秀说,他不想跟她结婚了,秀秀问为什么,猛子说,他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