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雀呆坐在椅子上,怔怔地看着,那具甘玉的皮,在骤然萎缩的尸身。
人皮消失,肉骨毕现,腐烂如泥。
最后,尸身化作了一捧灰。
“对...对不起。”林雀喃喃了一句。
西山桃源初相识,一见仙友误终身。
一寸相思一寸皮,日日思君到天明。
时玉没来得及阻止到风宣,扑过去的时候,只是抱住了风宣在快速腐化的尸身。
然后一堆灰色的尸灰,落满在时玉的怀间,顺着衣袍滚滚而落。
他已不知不觉学会了共情,便有些愤恨地盯着林雀:
“你可知,只要你对他道歉,他就能继续活下来。林雀,你为什么不对他道歉?他只是需要一个道歉。你为什么不给他?”
时玉缓缓站起身,眼里就起了冰冷的杀意,白色衣袍飞舞,他来到林雀的面前;
“林雀,你真不愧为贱人。当初你不肯承认是和他一夜交欢,又舍不得在心里玷污你那白月光,就欺骗自己,和你睡的是我。”
“那这几日又怎么算呢?你从前,现在,都知道,那个披了别人皮的人,是风宣吧?是也不是?”
林雀瞳孔微微一缩,猛然摇头:
“没...没有!”
“风宣披的这最后一张皮,不过只和甘玉有七八分像。林雀,你看到的是甘玉吗?”
“若你眼中所见的是甘玉,你敢碰他?你舍得碰他?!”时玉咬牙,拽起了林雀的衣襟,就‘砰’的一声将林雀砸到了墙上。
林雀高大的身形,此刻,竟很是颓然无力的,从墙上落了下来。
他玄青色的道袍,布满了血污。在爬起来后,他仰头闭了闭眼,脑海里想起那双乌黑发亮的眼睛,想起他捧起一枝干枯的桃花,朝自己缓缓走来。
赎罪,可是他要怎么赎罪?
他身为战神,造的三界杀伐之战那么多,他赎得过来吗?!
想不明白,身体就不听使唤的朝那堆灰色的尸灰,爬了过去,拖出来一地长长的红带。
“时玉,发生了什么?”火炎找到了蜥蜴,冲进屋后,就见时玉盯着林雀,满脸的杀气。
他赶紧将蜥蜴用金丝捆住,丢在了地上。
火炎拉开椅子,就将气得发抖的时玉给搂进了怀里:
“时玉乖,怎么了?那贱人怎么得罪你了?我来给你出气,可千万别脏了自己的手。”
火炎轻抚着时玉的后背,时玉侧身坐在他的腿上。
但时玉盯着林雀的眼睛,仍是冰冷的杀意。他真的,真的,很想杀了林雀...
时玉靠着火炎的肩头,搂着他的脖子,想起来风宣的话:生而为神,不可有情。
他甩甩脑袋,示意自己不要想,只是用力呼吸着身边的竹子香,神情十分的依恋。
他道:“龙绡术,是龙绡引将魂魄锁在心脏里的一种禁术。”
“我本来是想,风宣死了后,因为他的魂魄会被龙绡引锁一段时间。他一死,我就立马将他被龙绡引锁住的魂魄给提出来。”
“然后,给他重新找个肉身,锁住他的魂魄。”
“这样风宣没了龙绡引,就能重新开始修炼了。他以后可以作为一只蜥蜴活下去。”
“可是...可是他刚刚竟自己毁了龙绡引,毁了他自己的魂魄。他不想活,他完全不想活..”
时玉停顿一下,像一只猫一样的蹭了蹭火炎的下颚,缓缓道:
“其实,只要有人爱风宣,他就不会想要死的。风宣太孤独了。可是林雀那贱人,连一句道歉都不给他。所以我生气。”
火炎怔了怔,心头隐约不安,时玉这是在说他自己么?
他揉了揉时玉冷软的黑发,安慰道:
“嗯,这么说来,林雀确实该死。”
两人亲昵起来,就总是会忘记时间,忘记自己身处何地。
后来,林雀就不知什么时候起,从地上爬到了他们的脚下,最后撑着血淋漓的身子,坐在了时玉和火炎的对面。
林雀捧着一半张掌心皮,那半张掌心皮上,还停留有一点魂魄的气息。
他近乎于哀求的看着时玉:
“没,没魂飞魄散...风宣没魂飞魄散。时玉,你帮我。看在我给你结界杵的份上...”
原来,风宣的仙力实在太弱,无法将那龙绡引整个销毁掉,就只毁了一半。
而林雀在准备将那堆尸灰都捧起来装着的时候,就发现了剩下的一半龙绡引,在上面察觉到了风宣未散的魂息。
时玉偏头看着林雀,微眯了下桃花眼:
“要我帮你什么?”
林雀垂下眼眸:“让他变成蜥蜴,或什么也好。让他活下来,我...我来爱他。”
时玉睁大了眼:“你不惦记甘玉了吗?”
林雀没有表情:“...先生..是天上月,海里花...一切不过是我一厢情愿。先生是先生,甘玉是甘玉,我..我分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