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笙连忙应声推门进去。
窗边负手而立的年轻男人沉眸将眼神凝聚在他脸上,缓缓启唇:“什么事?”
何笙垂下头,大致将事情复述了一遍,末了时说道:“不过,非常奇怪的是,所有宾客皆毫发无损。”
何笙话落之时,霍钦已经压下了原本尾梢微翘的凤眸,转身望向窗外。
半晌,何笙才听到男人轻嗤了一声,语气微讽。
“这么拙劣的局,不过只是向唐砚修表明不愿投诚而已。”
“他野心太大,把自己看得太高,光是淮城就不够他吃的,还妄想那么多。”
“不用管他,与我们无关,就是脏了我的地。让穆正鸿吃点教训。”
何笙半点也不意外,顺从应是。
男人再交代了些事情之后,便挥手让他离开。
然而何笙快要走到门口之时,才忽而想起了什么,犹豫之下,还是转过了身,小心翼翼开口:“家主,那位沈小姐……”
乍然从何笙的口中听到沈泱泱的消息,霍钦眉心一跳。
从饭店回来之后,他的脑中就不合时宜地不断出现少女踮起脚攀着他的肩膀朝他倾身凑过来的模样。
好不容易转移了心神,现在又仿佛听到了她娇声娇气调笑他的声音……
霍钦眼神略顿,眸光微微深了深,语气却不变。
“她怎么了?你不是说所有宾客毫发无损?”
何笙点头。
“确实毫发无损,但那边的人特意提起,穆正鸿带到接风宴去的那位沈巍的女儿沈泱泱,在混乱中被那位唐督军带走了。”
何笙跟在霍钦身边多年,当然已经察觉到他对那少女的有意关注之处,此番不但是提醒,也是试探。
如果这祖宗真的颇为在意,他对穆家那边就要多加关注。
穆正鸿的心思别人不知道,他们霍家却实一清二楚。
穆正鸿对那姑娘打的什么主意自不必说。
养私军是再费钱不过的事,军火物资枪支枪械,穆家早就入不敷出。
为什么当初这祖宗把人家太太绑了过来穆正鸿这么要面子的伪君子也不敢轻举妄动,当然是有把柄在霍家手中。
而这位沈小姐对穆家来说无疑就是从天而降的财神爷。
不论是穆家还是霍家,虽然不能动,但要查一个人的资产,还是很简单的事情的。
而沈泱泱名下所有的资产,加起来可并不逊色于他们整个霍家多少啊。
知晓的时候,连何笙也是颇为咋舌。
当下就将单子看了好几遍。
既然在穆正鸿眼中沈泱泱是这样一块待宰的羔羊,那这位沈小姐的处境当然也就不容乐观。
穆正鸿这个人,别看长得十分正派,但其实跟光明磊落完全搭不上边。
至于那位唐督军,希望他只是顺手将人救下,并没有同这祖宗一样,生了别的心思。
毕竟,在他有生之年能见到让自家家主在意的小姑娘,不容易。
这样的两个人若是成了情敌,他可真是不敢想。
不过,自家家主当然不能失了先机。
想到这里,何笙抬眸瞥了一眼极为面色已经有了阴郁之色的男人,再次补上一句。
“且,举止亲密。”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之时,如何笙所料,男人的那张极好看的面容已经彻底沉了下来。
……
天逐渐暗下,江城密云静涌,穆家书房内的气氛也愈发凝滞。
将前来禀告消息的人挥退,穆正鸿双掌撑膝,眼神看似没什么波澜,面色却早就黑了下来,眸底也隐有风暴暗涌。
无论唐砚修将人带走有什么目的,对穆家来说,那个男人能注意到泱泱,本就不是一件好事。
而穆明远薄唇紧抿,俊脸幽沉,诸多不好的猜测令他恨不得现在就将泱泱给接回来,然而他的双臂却已经被林绪和另一名军官钳制得死死的。
他不能理解为什么父亲要阻止他去接泱泱。
“父亲,就算他唐家在南方各省权势滔天,他现在待的也是江城,是我们穆家的地盘。您这么宠爱泱泱,应该比我还想把人接回来才对,为什么要拦我?”
一旁的徐晖将穆明远的急躁看在眼里,眸中愤懑一闪而过,心中极为自己的女儿不值,却又没办法发泄出来,反而还得从旁宽慰。
“明远,你不了解局势,也太低估了唐砚修。”
“你以为他唐砚修今天当真只带了几名贴身军官吗?你根本不知道江城有多少他的人,连大帅都半点也揪不出来。”
“之前我们想安插人去探查,结果人也很快就被遣送了回来,对方只是留了面子没拆穿而已。”
“就算没有唐砚修,淮城那派系的军阀也不好对付,江城可谓是被内外夹击,万不能在这个时候激怒他。”
“你信不信真要做什么,很快江城就会被他手下的南方各省城军阀踏平。”
第一次听说内情,穆明远怔愣了好一会儿,才望向自己的父亲,想要求证。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穆正鸿只是肃眉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完全没有否认。
见此,穆明远原本紧绷的身体瞬间松在了椅背上,几息之后,才僵着声音问:“父亲,您之前从来没和我说过这些。”
穆正鸿眯了眯眼,沉声回答:“现在不一样告诉你了吗?”
“明远,你要尽快收了你这恣意莽撞的性子,除非我真有一天能坐到没有任何人能拉下马的位置,你再狂妄,也不迟。至于现在,你只需要沉下心,好好锤炼自己。”
明远毕竟是他的长子,又是唯一的儿子,这么多年来他确实对他有些纵容。
不过他也了解亲儿子的性子,有了今天这一场这么大的刺激,他定会很快成长起来。
当然,徐晖只是依照明面上的拥兵来估量,那确实无论完全无法与唐砚修匹敌。
但若加上他手底下那些私军,再有了充裕的资金,还是可以好好谋划一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