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他细看,镜子里却是传来了声声惨叫——
“放过我吧!我是唯一清醒的人了!”
“……”对面的人只有粗重的喘息。
“你为什么?为什么非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因为你们,都……”
不甚清晰的话语如冰封入喉,冻结在了胸腔中。
“把话说清楚啊!”李成志在镜子前焦急无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觉醒来怎会天地变换?!”
镜子里发出低低的吼声,似乎是在回应他的提问,一条红线在黑暗中格外清楚地、像一条蛔虫钻进了人的耳朵。
头痛。
像是锤子连续不断地击打;又像是一只大手将脑包裹住,再用韧劲儿突然收紧。
镜中人与屋中人一起嘶吼起来。
血从他的鼻孔里流出来,李成志抱着头痛苦地匍匐在地,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
不是一切都在变好吗?
血线没了,控制没了,近几日能吃也能睡,难道不应该是恢复精神吗?
怎么会……这是怎么回事……
李成志双目充满细细密密的血丝,他拼命抬头去看桌上那面镜子。
镜子里的人轮廓模糊,但那双静如死水的双眸却在黑暗中散发出灰败的幽光。
没有人能比他更了解这代表着什么。丧失意识、失去自我、浑身的肉都变成了骨骼一般僵硬,甚至于视野都变得畸形模糊。
这就是被血控之力操控的人所要遭受的十分之一的罪。
又有人要像自己一样被控制成这样的傀儡人了吗?
“不,不可以……”李成志挣扎着站起身,努力保持自己思维清醒,将手伸向了鉴心镜的镜面。
可残破的镜子没有丝毫反应,反而上面的景象逐渐模糊起来,慢慢消失成一个深邃不可见底的旋涡。
“这可怎么办才好!”心急之下,他竟吐出了一口鲜血,颤颤巍巍的身体支撑不住想要去做的诸多事情,一下子瘫软在地。
“原来都是黄粱一梦,原来竟是回光返照……”李成志看向门外,他的视线模糊,已经看不清有什么东西砸下来落在了门前,化成了一滩红色的酱。
呼吸慢慢粗重,频率似乎也减弱了。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得倚靠在镜子下的桌旁,深沉地喘息。
同样呼吸粗重的还有一人。
识海之境内,恒古周身围绕一层淡淡的金光,他神眼大开,手中迸射出大量灵力输送至识海之中,可仅是坚持了几个呼吸,便有一股反射之力强行推开他的力量,促使他被迫收势。
“杨老道,你不是说要在识海里设下阻隔吗?为何多次都不曾成功?”恒古合起神眼,快步走到识海边上向水底看去,清澈的水波中不知何时沾染上了一丝污浊,正在粼粼的水中蔓延开来。
“再试最后一次,恒古小友。”杨锡迟额头上起了一层薄汗,他闭上双目低声念诀,再次将阵法开启。华光流转的宝珠在手心快速转动,随着口诀越道越快,宝珠发出更盛大的光华。
道长缓缓睁眼,手中的宝珠立刻飞到阵法中央,他双指直指宝珠中心,大喝一声:“破!”
一道法力如闪电般从他的手中激流而出,几乎眨眼之间,恒古急忙站到杨锡迟身边,无甚保留地将灵力顷刻间注入宝珠之中。
接收到法力与灵力的宝珠应声而破,无数闪耀的力量如坠落的星星掉进了识海里。它们如糖霜在热水里融化,很快便没了踪影,水面恢复了平静无波。
“这下总该可以了吧?”恒古得意地拍拍手看着水底,不待片刻忽然面色一变,“杨老道!你快看!”
识海底部冒出一丝红色的东西来。很快,四面八方的红色从底部涌了上来,清亮透明的识海俨然要变成一片血海。
杨锡迟见状一愣,却很快反应过来,拉起恒古的手便向身后跑去:“不好!有危险,我们必须要出去了!”
话音未落,二人便化作一丝思识,飘出了这片逐渐染红了的识海。
“我这是在哪?”
再次睁开眼,所见之处是一片昏暗。恒古转头看着身边同样茫然的杨锡迟,费了一番功夫才回想起来,如今他们是要拯救檀城的百姓不被江曌空迫害。
可外面为何变成了这番样子?
“你们……你们醒了……”
寻着声音转过头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形容枯槁的男子,恒古迟疑着问:“李,李成志?”
“快,她被吸,到镜子里了……”
恒古站起身去看鉴心镜,却听里面传来宁絮荷的尖叫声:“灵华!你不是说想办法吗?你去哪了?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回音?……我感受不到你的存在了!你千万别出门啊,就算我们死了,你也要活着把我们好好埋……”
声音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