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华没有见过这种恶心的场面。
黑压压的天空中满是妖族的断臂残肢,它们紧紧地交织在一起,搂抱成一个球,云朵一般飘在空中,低垂着探看触手可及的城镇。
残肢云朵一坨接着一坨,一朵压着一朵,像堆叠的木块,最下面的承受不住堆积的压力便要轰然倒塌。
事实上已经有几片残肢云坠落了下来,砸在夜巡的清游门弟子身上,两者都变成了混着腐血的肉酱,粘稠地在地面上堆成一座小小的尖塔。
“怎么会这样……”灵华惊愕地起身去看窗外的天空,断肢之云从南边渐渐飘过来,已有覆盖这边天空的趋势。
“为什么这些断肢会飘进檀城?难道结界也拦不住它们吗?”她焦虑起来。
难以想象檀城人在午夜时分,被砸下来的断肢惊醒四处奔逃的场景。百姓惊恐,人心涣散,这会将凝结到一起的识海彻底分散。
可以想到会有人不再相信清游门的弟子,待这些怪异的东西让人们彻底崩溃的时候,不再相信露恩井也是迟早的事。
因为信仰只会支撑信念,不会改变一丝一毫的现实。
改变现实只有靠自己。
可普通人面对此等诡异之状又有何抵抗之力?如今檀城百姓只有靠他们了!
灵华焦急地回头看着屋里,漂浮在半空中的圆环悄无声息地闪闪发亮,她咬紧后槽牙道:“为何还不出来,难道是遇到什么问题了?”
远处的断肢已经缓慢地向此处飘来,灵华只得挥手造出一个结界,保全道观中的三人不被江曌空的人发现。
她走到鉴心镜前,轻声呼喊道:“安槐!安槐!”
半晌没有回答。
灵华再也无法等待下去,拿起残镜起身便走,镜中却传来急切的女声:“别出来!灵华,外面都是落下来的残肢,上面还沾着血,出来会被砸死的!”
“无妨,此种蚀骨的腐血可以用结界阻挡。”灵华应道,她又仔细听了对面的声音,担忧地问,“宁絮荷,你们可有受伤?安槐呢?”
宁絮荷声音颤抖:“安槐在我旁边躺着,他身上被腐血侵蚀了,不过还好,没有性命之忧。”
她说着已然带了哭腔:“灵华,结界没有用!那些断了的手脚……还有脖子脑袋……都直勾勾往下掉,结界根本拦不住……安槐说这是血控之力控制的,普通法力根本阻挡不了!”
灵华心中大惊,急忙问道:“你们现在在哪里?”
宁絮荷抽抽噎噎,鼻音浓重:“我们寻了一户人家躲了进来,这里的百姓都吓得惊慌失措。好多人!好多人都被砸死了,大家吓得不敢出门,在屋里躲避这些东西……可是,可是,房子快被砸出洞了……”
来势如此凶猛吗?血控之力……
“不要慌张。依我看,这些腐血短时间不会腐蚀透房屋,要防的是残肢砸落。”灵华思索一瞬,连忙道,“寻些石头或木材搭建起来,用灵力好好顶住,护好自己和身边的人,我来想办法!”
说罢她挥手断了鉴心镜与外面的联结,走到窗边望着天空,指尖不自觉地剌过窗棂,发出“咯咯”地声响。
心脏突突地跳着,越是焦急,脑海里越是一片空白。怎么办?!
灵华拼命思索如何才能抵挡这股力量。既然能无视杨锡迟设下的法阵,好似无物一般进入檀城,那势必已留存了十足的力量来杀死这里全部的人。
硬生生的对抗只会自投罗网,如何才能将百姓们从这般困境中解脱?
灵华看向窗外的天空,黑夜越发的黑了,她格外想念恒古。
抱紧双臂,她忽然感觉到自己的短板,没有光明,便不能使用光链,她的作用只有通晓过去和未来……
未来?
也许从未来可以通晓些线索吗?
她向鉴心镜中注入灵力,镜面上一片灰暗,似是在眼前蒙上了一层黑布。
黑暗中显现出一些人影,影影绰绰,无论如何也看不清楚。他们一直在激烈地活动着,不知正在经历何种事情,持续挣扎。
“这是发生了什么?”
不知何时,一个人影轻声嘟哝着,边给胳膊搔痒,边站在窗边好奇地探头向屋内看去。
灵华的手指不由触到了镜面,冰冷光滑的平面上立刻起了一层氤氲的金光。
屋外的人正要张嘴,却见灵华心一横,将手全部伸进镜子里。仿佛被神秘的力量吸走,整个人眨眼之间消失不见。
“哎?!人呢?!”屋外的人影仓惶跑了进来,没等细看眼前的场景便打了个哈欠。
来人正是本该沉睡的李成志。
约莫一刻钟前,浑身疲乏的他正在熟睡,可脑中似是有重锤敲打一般,钝痛不止。
翻身坐起出门寻人,却不曾想看到屋外异像丛生,仓促间去寻众人,正巧撞见灵华被吸入镜内。
余光一瞥,见恒古与杨锡迟都晕倒在地,他更慌张了些许:“难道又是那些妖物作祟?”
李成志回首看到发着金光的识海之环,越发不能理解当下的情况,恍然道:“这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