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就连这一半的心,卫菽晚也松早了。
厉卿臣接过阿巫葛噙着怪异的笑容递过来的宝剑,仔细打量一番,发出几句赞叹,而后又将剑还给了阿巫葛。
阿巫葛极为不解的看着厉卿臣:“阁下方才不是说要试剑?”
他听到厉卿臣唤大邺皇帝“父皇”,是以此时同他说话也相当的客气。
厉卿臣勾起唇角笑了笑,“试剑总要有个人一起比划比划。”
阿巫葛听懂了,对方这是要同自己比剑。正如厉卿臣先前所说,子夷国尚武,近乎人人都有一副好功底,刚好剑术又是自己的强项,在子夷国纵是称不上第一,也绝对能在前三之列,是以阿巫葛听此提议,并不退缩。
只是看了看对方赤手空拳,他又问起起:“那阁下要用什么兵器?”
厉卿臣唇角依旧浮着目空一切的浅笑:“今日乃是我大邺皇帝寿辰,身为大邺人,我若用剑多少有些不敬,不如就……”
略一顿,厉卿臣转身突然朝卫菽晚走去,对他温柔一笑:“借你手中玉箸一用。”
卫菽晚一怔,而后手比脑子先反应过来,将手伸了出去。厉卿臣接过她手中的玉箸,转身回到御前。
阿巫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手中的一双筷子,直觉是对自己莫大的羞辱,忍了半晌磨牙道:“阁下未免欺人太甚!”
厉卿臣却半点愧意不曾有,风轻云淡的问:“大皇子持利剑,我持玉箸,如何就成了欺负你?若大皇子不满,大可反过来。”
说着,他将手中玉箸递向前去。
阿巫葛踯躅了几瞬,最后还是未接。他对大邺朝的皇子并无多少了解,但看对方从容的模样,想也是一名高手。此一战他只能胜不能输,哪怕胜之不武,也总好过成为手下败将来得强。
是以阿巫葛没接厉卿臣的话,改而问起:“不知阁下要以何为筹?”
既是比武,总要有个彩头,厉卿臣笑道:“今日比武只为会友,点到即止,若我侥幸赢个一招半式,大皇子只需罚酒三杯。”
这话听着只有半句,可阿巫葛等了等,却发现对方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所以这是料定了自己会赢根本没想过输的可能?
阿巫葛不禁皱眉,气道:“那若是你输了呢!”
“若我输了……”厉卿臣稍作思忖,转头向玉阶之上的人请示:“父皇,方才儿臣听着大皇子似有请求要言。”
平嘉帝笑道:“好,若朕的义子输了,那方才大皇子所求,只要不违背世俗公理,又于我大邺利益无害,朕就准了大皇子所求!”
这话足以振奋阿巫葛,加之听到对方不过只是大邺皇帝的一个“义子”,阿巫葛便更加起了要教训一下对方的意思,立马就提剑摆出架势来:“阁下,请吧!”
对比阿巫葛的拿班作势,厉卿臣如松如竹的立在殿前,就显得从容许多。他武器处于劣势,却也并不急于先发制人,只等着对方出招再行化解。
阿巫葛被厉卿臣这过份自信的样子激怒,吼道:“我让阁下三招!”
厉卿臣却并不领情,只伸手作出一个“请”的姿势,依旧示意对方先出招。阿巫葛这回不再磨蹭,只当是遇上了个不想要命的,握剑便强势攻了上去!
厉卿臣直到人冲至自己身前,才略移了下步子,身体错开那剑锋,动作却优雅得仿佛在跳舞。
阿巫葛使尽全力的一刺没能得手,立即回旋再次全力攻向厉卿臣,然而这回厉卿臣凌空翻了个跟斗,令朝自己冲过来的阿巫葛又扑了一个空!
阿巫葛接连两回进攻,都没得手,对方的表现还轻慢至极,仿佛将自己当作稚童在戏弄,这让阿巫葛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在座的武将们本就是行家,只凭两个交手就看清了双方的差距,不禁暗中窃笑起来。
之前因害怕阿巫葛而退让到后方的那些文官们,也因阿巫葛的接连出丑重拾了大国自信,纷纷回到席上,一边饮酒压惊一边观战,心下暗暗为小谯川王助威叫好。
而高踞玉台之上的平嘉帝,心情自也是极好的。先前阿巫葛的一番作为着实是下了自己这个大邺皇帝的脸面,可心下憋火,他却又碍着对方口口声声的诚心议和,而不能伸手去打笑脸人。
如今好了,厉卿臣出手代他出了这口气,挫了阿巫葛的锐气。论绵里藏针,阿巫葛照着厉卿臣还是差远了。
曹公公惯会看圣上脸色,眼见龙颜大悦,加之百官们也都回了席上,便示意先前因意外而中断的宫伶继续吹奏。
厉卿臣时而足尖轻点,飞掠过阿巫葛的头顶;时而正面格挡对方的攻势,将那号称子夷国最强的兵器夹在一双玉箸之间……
殿上打得热闹,又和着激昂的曲调,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若只是想赢,厉卿臣早就赢了。可他的意图根本不是打赢阿巫葛而已,就像只起了玩兴的猫儿,只把那老鼠当作消遣的玩意儿。
随着一曲激昂的出阵曲奏罢,厉卿臣也卡着点儿飘落地面,将一双玉箸抵在了阿巫葛的颈前,逼得对方跪伏于地。
若这是剑,阿巫葛怕是已然没命了。
“承让。”厉卿臣收回玉着,轻飘飘的吐出这两个字,脸上淡着笑意。
可阿巫葛并不服气,咬牙道:“比武便比武,胜败乃是兵家常事,可你几番能胜而不胜,分明是故意折辱于我!”
面对申斥,厉卿臣也有振振有词:“大皇子怕是对中原文化了解的还不够深透,我们大邺人即便是比武时亦讲究个以和为贵,能让则让,能平则平,实在要赢也不能赢得太痛快,就如博弈时不能让对方输太多子一般,我们称之为礼让。”
经厉卿臣这一解释,先前的那一番猫戏老鼠般的戏弄,倒成了他顾全阿巫葛大皇子的颜面。百官听了也不免暗笑。
阿巫葛心下清楚得很,可嘴皮子上压根不是厉卿臣的对手,只得憋着满心怨气将剑放回菩萨手中,愤愤回到自己的席位上。端起酒盏泄愤似的仰起脖颈一饮而尽。
刚饮完一盏,立马有宫人上前又将酒斟满,阿巫葛二话不说拿起杯盏又是仰头一饮而尽。
如此反复,三杯酒下了肚,纵是向来酒量过人的阿巫葛,连饮三杯后也不免上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