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没问出口,卫菽晚就听身后传来一声悲切又苍老的哭滴声:“萍儿……你是我的萍儿?”
卫菽晚循声转头看时,见祖母已推开了搀扶自己过来的嬷嬷,步履蹒跚地朝那对母女走去。
走到那妇人面前,卫文氏抬手摸了摸她的脸,“是萍儿……”
“母亲~”
那妇人情真意切地唤了一声,便主动投进了卫文氏的怀里。身份得到证实的她,隔空还不忘翻那门房一记白眼,大有“你给老娘等着”之意。
卫菽晚看着祖母与那妇人抱头痛苦的一幕,侧过头去问孙绿蓉:“母亲,这就是小时被祖母‘偷龙转凤’换出去的那个?”
孙绿蓉虽也从未见过卫萍,但事到如今已无需更多的证实了,遂点了点头:“自然是她。”
卫菽晚暗暗叹了一口气。长房的三个还没请走,这是又来了一双,且瞧着就不是省油的灯。
得了,以后这卫家门里又要热闹了。
本是在等弟弟、舅舅和哥哥,却等到了不速之客,孙绿蓉、卫菽晚和紫俏,三人都有些打蔫儿,失落之意从眼底明明白白泻了出来。
眼前的祖孙三人还不知要抱头痛哭到何时,孙绿蓉觉得自己留下来陪着也是搅扰她们,便转身打算先回去。谁知一只脚才迈进门槛,就听身后传来一个有力且又饱含敬意的声音:
“阿姐!”
孙绿蓉的脚步随之一顿,整个人都好似石化了一般,迟迟不敢回头。
卫菽晚倒是第一时间就转头去求证,果然看到从门前刚停的那辆马车里才下来的男子剑眉星目,刚毅俊挺,不是自己的舅舅孙行简还能是谁?
当即甜甜又喜悦的唤了一声:“舅舅!”便快步迎了下去。
虽则卫菽晚与舅舅在此之前就见过一面,但近些年的书信皆是由她代笔,除了母亲要交待的话外,她总会多加几句来自晚辈的关怀。一来二去,舅侄间的感情倒也维系得极为亲厚,是以当下见了,半点不觉生疏。
“是晚晚?”
孙行简情不自禁的抬手摸了摸亲外甥女的头顶,喜爱之情溢于言表:“上回见你时你还是个六七岁的女娃娃,没想到如今再见,你已出落成大姑娘了。”
“舅舅也愈发的威武魁岸了!”卫菽晚毫不吝啬夸赞之辞。
紫俏跟着卫菽晚走到孙行简身前,目光却痴痴落在孙行简的身后,那位二十出头的俊朗男子身上。她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与自己极度肖似的眉眼。
“阿兄……”她迟疑着开口。
那男子双眼噙着热泪,“紫俏!”
兄妹二人纵是阔别了十年,一见面还是毫无芥蒂地抱在了一起,两人皆是又哭又笑。
卫菽晚瞧着这对兄妹相认,心里跟着高兴,眼睛也跟着落泪,又转头看向了自己的母亲。
此时母亲正大步走过来,舅舅也大步迎过去,姐弟二人在路中央相会。人至中年表达情感的方式比年轻人要含蓄克制许多,孙绿蓉没有去抱自己的弟弟,只是笑中带着泪的说了句:“回家再说!”
“好。”孙行简笑着应声,而后便与姐姐和外甥女一道进了门。
另一边,卫文氏和卫萍感天动地的母女相认早已因孙行简的出现而打断,卫萍满眼惊奇的目送着孙绿蓉他们进门,奇道:“母亲,那是?”
卫文氏脸上讪了讪,一时有些不知如何介绍,她说不出口孙绿蓉就是当年与卫萍互换的那个二儿子的妻室。
最后只含糊着说了句:“是二房的。”
如此卫萍就听明白了,深吸了一口气,好似强压着心里窜上来的火气。
这倒也无怪乎她会恼,当年卫文氏这个当娘的也是狠心,与人换子便换子,偏偏还将卫萍换去个穷到不能再穷的庄子上!
且事后卫文氏担心暴露,除了最初许下的那一笔银子外,数十年来半点好处都不肯再给那农户。
当下卫萍亲眼见了本应是那农户儿媳的孙绿蓉,自然气不打一处来。这些年来自己为伺候那老家伙所受得苦,还不都是替她这个真儿媳受的!
倒是卫萍的女儿似乎毫不介意,好奇道:“外祖母,那刚刚与婶母一起进去的都是谁?”
她记得母亲说过,当年与母亲交换的那个男娃比母亲出生的要晚上半刻,是以她拿卫政当二叔看,拿孙绿蓉当婶母看。可她这句“婶母”,却叫自己母亲听起来像是认贼作父的背叛。
卫萍剜了女儿一眼,腔子里的火气更盛,只是想起这趟自己为何而来,又只好隐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