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卿臣负手从容,只是觑过来的目光里厉子濯总觉得透着那么一丝鄙夷。
“谯国之时,元帝未立皇后所出的嫡子为太子,而是立了贤妃所出的庶长子,元帝曾说‘立长不立嫡’。而后来这位太子御极之后,既没有立他的嫡子为太子,也没有立长子为太子,反倒是立了嫡长皆不占的三皇子,所谓‘立长立嫡不如立贤’。”
“祖上既有这些先例,可见父王不立你为世子,与嫡庶并无多大干系。”
厉子濯听了这些话,起先心里好似舒坦了一点,原来父王没有因为他是庶子就觉他矮一头。可很快又觉得似乎更不舒服了,这么说来,在父王的眼里他不是输在了嫡庶之分上,而是父王当真觉得他不如厉卿臣?
“厉卿臣,你这是转着弯儿骂我呢?!”
“我为何要骂你,父王骂你这些年也没能让你成器。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与其恨我,倒不如恨你自己不争气,眼界低。你眼里只有一个世子位,可父王眼里却是昔日属于谯国的壮丽山河。父王一心光复谯国,你却只想安稳袭爵。”
家国大义这种话题厉子濯从来插不上话,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便又想起刚刚被强行喂下的那颗药丸,突然又急道:“厉卿臣,你刚刚到底给我吃的什么?!”
“一种毒药,发作之时七窍流血,皮肤焦黑,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厉卿臣淡定的说着,神情平静的好似在与人谈风论月。
“什么?!”厉子濯寒毛卓竖,立即就伸手去抠嗓子眼,打算将那颗药给吐出来。
知他这样作也只是徒劳,厉卿臣嘲讽般笑笑:“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心,这是一种慢性毒,约莫一个月后才会发作。解药我已命人送回谯川你的府中了,只要你天亮启程,路上紧着些赶路,应当能在毒发之前吃到解药。”
厉子濯抠了半天也没吐出什么来,可见那毒药吸收得极快,他只得放弃,抬起一双爬满血丝犹如血月一般的眼睛,恨恨地望着厉卿臣。
“厉卿臣,你以为将我赶离盛京,那丫头就性命无虞了?你以为父王知晓后,能纵容你如此?!”
“所以,我并未打算让父王知晓此事。”厉卿臣淡睨着一身狼狈的厉子濯。
厉子濯突然大笑起来,虽未说话,可眼神却透着十足的威胁,明显是在说:等我回去了,自然会禀明父王,到时那丫头依旧是死路一条!
厉卿臣非但不恼,也回礼一般噙着一抹笑:“我相信大哥也不会向父王禀明此事,因为一但说了,你也就拿不到下个月的解药了。”
“下个月的解药?”厉子濯脸上张狂的笑容骤然收敛,面色刷的一下变白:“那你已命人送回去的难道不是解药?”
“自然是,不过只是一半解药,可以延缓毒发,却不能彻底根除。需得再服下另外一半,方可驱除你体内的余毒。”
“你!”厉子濯愤然站起,尽管他此时已虚弱无比,可还是强撑着力气伸手指着厉卿臣质问:“你对我做这些,就不怕父王知道?!”
厉卿臣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轻松模样:“父王知道了也无能为力,陆北行的毒,这世上除了他自己之外无人能解。你若守着君子之约,我自会依时给你送去解药,可你若声张出去……”
他轻蔑的笑笑:“以后就无需惦记世子位了,该想想自己的牌位怎么写了。”
“陆北行……”厉子濯重复着这个名字,将手收了回去。
陆北行被世人称作“陆阎王”,便是因着他毒霸天下,无人能解,正所谓‘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厉子濯自是听说过此人的恶名,连自己父王也曾想收用此人,可惜一直寻不得此人的踪迹,神龙见首不见尾。
原来此人竟已追随了厉卿臣……
厉子濯这回是不得不认栽了,无可奈何地点着头:“行,我天亮就启程回谯川。你放心,不管是那卫家丫头的事,还是你给我下毒之事,我都不会向父王禀报。”
说罢,厉子濯又郑重叮嘱一遍:“那你记得按时叫人给我送回解药,万不可有差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