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菽晚不由看傻,但很快便强自镇定下来。是了,若叫府里人看到她半夜私会外男,往后她便没法做人了。
待那人走得更一些,卫菽晚终于听到了踏着雨水而来的脚步声,沉沉的,不是松鹤居的嬷嬷,也不是紫俏和妙香,应是一名男子。
若是只她一人在,此刻八成要紧张起来了,但知道厉卿臣就是头顶,她的心莫名镇定,心平气和地坐在条凳上,等着那人的出现。
很快便有一道身影从雨帘中走出,将挡在头顶的油纸伞一掀,卫菽晚不由一惊。
“阿秀,这么晚你来这里做什么?”她对这跨院不熟,阿秀也同样不熟,何况他还眼盲……
卫菽晚起身紧张的将弟弟扶过来,按到凳子上,上下扫量他:“路上有没有摔倒?怎的身边也不带个小厮?”
卫呈秀却只是笑笑,“阿姐不必担心,莫要真当我是废人,这里毕竟还是卫家的地盘。”
见他一脸恬淡,卫菽晚收紧的一颗心渐渐松泛下来:“那你深更半夜来这里做什么?”
“刚刚听到打雷声,我便猜阿姐定是无法入睡。若在浮曲轩至少还有紫俏妙香她们陪着,思过房里却只能阿姐独自面壁。”
“所以,你是来陪我的?”
卫呈秀笑着点了点头,这才将手里捏着一个包袱递到卫菽晚手里:“我给阿姐带的衣裳,就算不睡,也总不能冻着。”
卫菽晚嘴上笑着,眼中泪意未褪,接过包袱打开看了看,不仅有一件狐毛的斗篷,还有一沓白麻纸。粗粗番了几张,竟是抄写的《女诫》。
卫菽晚怔然间,已听到纸张翻动声的卫呈秀主动解释起:“阿姐无辜受罚,做弟弟的却帮不上忙,只能帮阿姐誊写几张以作分担。奈何我写字实在是慢,又要尽量仿着阿姐的笔迹,一整晚也就只写了这些。”
卫菽晚用手紧紧捂住嘴,怕自己会哭出声,她点头:“好,我拿着。”
将那些纸仔细收好,卫菽晚才恍然想起厉卿臣还在房顶上挂着,他有伤,必是撑不了多久的,于是催促道:“阿秀,你早些回去歇着,不必担心我。”
卫呈秀却是不急:“雨还下着,我再多陪阿姐一会。”
“可是我……”卫菽晚为难的抬头看房顶,却乌漆麻黑什么也看不见。
“阿姐是想睡了?那不打紧,你睡你的,我自己看书便是。”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一卷简牍,摆在桌上缓缓展开。
见他没有走的意思,且又眼盲,厉卿臣便觉自己没必要藏在房顶了,于是落回地上,在卫菽晚惊异的目光中走到了卫呈秀身后。
方才听他又是誊抄,又是读书的,厉卿臣便想不通,一个盲人又如何做这些。如今亲眼看到了才明白,原来那竹简上的字用篆刀刻得极深,凸显了字迹,即便是眼盲亦能凭指端的摸索读出。
盯着那些刻字,厉卿臣又觉有些熟悉,这不正是卫菽晚誊抄《女诫》的字迹。
所以这些竹简,竟是她一刀一刀亲手为弟弟刻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