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前?”厉卿臣算着那时她也不过是个四五岁的小姑娘,能有什么经历是她至今不能释怀的。况且卫家在江左时就已积富三代,她不该是吃过苦的。
卫菽晚轻轻点头,虽则明知那些悲伤过往即便她讲出来,也不会如厉卿臣所言被冲掉,可此刻她却莫名想找人倾诉。
“那年我五岁,阿秀三岁,那也是一个雷雨日。”
“我因为听到打雷声,便赶忙跑进了屋子,却发现阿秀没有跟进来。打开窗子,才发现阿秀竟还站在院中,彼时已风雨晦暝,焦雷阵阵。”
“他为何不回屋?”厉卿臣忍不住打断。
卫菽晚眼帘垂下,滚落一滴泪:“因为他手里还牵着一只风筝,他正在拼命收线,想要将风筝收回来。母亲曾告诫过我们,阴天之时不可放风筝,所以我一直在喊叫他不要那个风筝了,可他就是不肯听,嬷嬷跑出去想抱他回屋时,偏巧一道雷落下,顺着风筝线击中了阿秀……”
“他的命虽保住了,可从那时起,他就再也看不见了。”说到这处,卫菽晚的泪水已流成了行。
“原来令弟的失明是如此来的……想必那个风筝对他应该有特别的意义,他才会固执的不肯松手。”
“是,那是我头一次作画后,阿秀崇拜的不得了,抱着那画不肯放开,父亲便将画做成了风筝送给他。那只风筝阿秀一直视若珍宝,可某一日却突然不见了。”
“阖府的人都帮着阿秀找过,奈何没有找到,可就在下那场雨时,风筝却突然出现在了卫家上空。风筝已飞的老高,线却缠绕在一棵矮树的枝桠上,阿秀爬到石凳上伸长胳膊刚刚好够到。”
听到此处,厉卿臣眼底斥过一道暗芒,“难道你们就没怀疑过是有人故意为之?”
“自然是怀疑过。事后父亲母亲将所有人排查了一遍,从主子到下人。大伯那时正巧同我父亲一起品茶,大伯母和卫菽瑶在祖母房里,大哥卫呈旭并不在府中,于是家人全部排除,嫌疑便落在所有有机会接近后院的下人身上。”
“那十数个护院跟丫鬟,祖母和父亲审了两日也审不出什么,只好又将他们送去官府,官府审了几日也问不出什么可疑的,也唯有将他们放了。”
“查不出下手之人,可那些人府里是一个也不敢留了,只能将他们遣散了另换一批新人。”
“最终此事就成了一桩无头公案,不了了之。只有阿秀,永远承受着那件事带来的苦果……”
屋外疏雨连绵,屋内卫菽晚的一双桃花眼也如水洗过一般,挂着清露,叫人瞧着有说不出的可怜。
厉卿臣一时动了恻隐,沉着声问:“可还有那些下人的具体去处?”
卫菽晚吸了吸鼻子,突然抬起一双水眸惊奇地看着他,怔然一瞬,才无比认真地回答:“有!当时母亲要他们一一留了。”
她眼中满含期冀,她自然知道眼前这位的能耐,她明白这世间无人可以做到无所不能,但如果有,那个人一定是小谯川王。
毕竟未来,整个大邺都将臣服于他的脚下。
且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是愿意帮她出一点力的。只要他愿意,事情一定能有着落。
果然,厉卿臣接着便道:“明日去问你母亲要来那份名单。”
此刻卫菽晚心中的激动已不能用言语来形容,她用力点了点头,抖落几滴挂在睫羽上的细碎泪珠,似香兰吐露。
她的情绪还未消,千言万语还未讲,就见厉卿臣将一根长指竖在了自己唇边,作出“嘘”的手势,而后略向她凑近过来:“有人来了。”
说完这话,他便蓦地腾起,在条凳上借了下力,蹿至承顶。屋内烛火昏淡,刚巧照不亮上面,他的身形完美的隐匿在一片黑暗之中。